书城文学迷失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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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风俗店进出的新娘 (2)

她老爸转而对她一阵痛骂,骂她没有出息,读书也不好好读,工作也不安心。他骂她不是第一次了。她爸爸说只有她才会想到走这一条路,他死都不同意。

然而这只能让她尽快地下决心,同意与这位日本人的婚姻。她主动去联系“张同志”了,后来的事是顺利的。

经过他们两个月的沟通,日本老头花冈给她做了留学及相关的担保,她办好了签证,就准备飞日本了。她爸爸在最后一刻才知道这件事的,差点气晕过去。她坐上去日本的飞机时,他还住在医院里,也是她用日本人给的钱交的住院费。

一到日本,这位日本人欢天喜地的,按照她的话说,就像天天过年一样,他不让她做一点家务,让七十几岁的公婆都看不惯。然而,“晚一天结婚、晚一天过大年他都不愿意”。

但他却不提送她进城上学的事。于是,她也闷着,装傻,其实是因为她一句日语都不懂,让他“迟迟不能过大年”。就是花冈把她骗到区役所,也因手续各方面不全和她的搪塞,办理不了结婚手续。

那一两个月,花冈下田去干活也只三两小时就回来,农活儿耽搁了,有的农机也瘫了。

然而花冈慢慢发现,隔着上百米远的村上的年轻人,有的爱到他家外面的路上溜达了,结了婚的大儿子偶尔回来一次,也给他增添了许多压力。

他老娘也经常指点着他们俩,似乎催促他们结婚,刘菲云仍然装不懂,花冈皱着老脸看着刘菲云,让她一个人在那里比划着嘀咕。刘菲云猜测老太婆一定是不同意她去读书,嫁都要嫁了,读书是什么意思?因为花冈不可能不告诉老太婆,他是怎样把她“骗”过来的。

有一次,花冈把她引到了山上,在他老娘看不到的地方,准备向她“下黑手”。可他头发都被抓下来一把,她还准备去掏他的眼珠子吓他,花冈也只好罢了,与她在山上“悠闲散步”。

这样僵持了几个月,他老娘已经不耐烦了,有要赶她出去之势。只不过刘菲云也不是“吃素菜”长大的,她也可以与老太婆用相互不懂的语言对吼。

之后,花冈不得不让步了,答应一边结婚,一边送她去读书,还给她存了五年的学费,并上了各种保险。这下,她才让他过了“大年”。

于是,她到岐阜一所公立大学的一个日本语班学习去了,准备第二年考大学。花冈不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给她租了房子,自己也经常到城里来住,一是监督她,二是“过大年”。其实,她也希望他不时来上一趟,最好是在她手头上的钱快用完的时候。

她改掉了一拿到书就犯晕的毛病,认真读书,日语也学得比较快。然而由于学习的底子不好,第二年考大学,没有被录取。不过,这一年让她熟悉了日本城市,也让她结交了一些朋友。

她早已经厌倦这位“老农民”了,也经常吵架。花冈也发现自己犯了错误,如果知道有这种结局,打死他也不会送她去读书,更不要说学日语了,那样她就会在日本寸步难行的。花冈让她回去,她却说仍然要读书,花冈几次威胁说不给她支付读书费用了。她已经感觉到了危机,私下去找工作了。当花冈最后真的不交租房子的租金,以逼迫她回到农村时,她已经开始打工了。其实,就是花冈之前不让她读书,按照她的性格,也最终会想办法离开的,只不过花冈让她读书,使她能较从容地走出了乡村。

她操着花冈替她交钱学会的日语骂他:“既然你不给我交房租、不给我钱,你还来做什么,你滚吧,我不想见到你。”

是的,不给她钱,他又在这里做什么?他想了想说:“我不会给你担保,你走,你回国去。”

“那好,我们离婚吧,你给我一千万日元的赔偿,我就回国去,因为是你要娶我的,是你要离婚的。”

花冈回去几天,也想了几天,还是回来勉强给她钱了。可她要的钱越来越多,他感到这不是常法,索性来的次数也少了,就是来了,也总是被她或是冷落、或是咒骂。

不久,由于有与日本人结婚的证明,她很容易就找到一个熟悉的日本人作担保,在另一个地方租了房,花冈想找她也找不到她了。

后来,花冈也不知道她住到哪里去了,登报要与她解除婚约,让她回到中国去。这时候她才出现,花冈不愿意出这笔钱。为了稳住对方,她在乡村住了半个月时间才又进了城,还哄骗花冈她读书不再用他的钱,她会自己挣。既然如此,花冈还能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走了,也不好跟着她去住她租的房子。其实他也找不到。

她开始还是在料理店打工,但认识一个在按摩院打工的中国留学生,她很容易就被引进了这一行,那是2001年上半年的事。

我听到这里插话道:“你有没有欺骗他的感觉?”我想她早已麻木不仁了,不会再有这种感受。

她笑了,说:“什么叫欺骗?我与他睡觉可没有一点儿假,我嫁给他,与他睡了一年多时间,算是在床上给他打工。如果按照我现在的出场费算,他付出的和得到的,简直就是大赚了一笔。我没有来日本时,他可能也经常去‘斯纳库’找小姐,可我还是上门服务的。”

我问他:“只要我不再干这一行,你能领我回去吗?”

你猜他说什么?他什么也没有说,但这与同意有什么区别?过了拘留期,我会让他来接我,否则我很可能会被遣返回国了。我怕回国,可我更怕与我的“小情人”分开。

“那你是真爱上了‘小情人’了?”我还是不相信,这样一位女人,怎么会动真情爱别人。

她冷笑了一下,随即叹了一口长气,说:“我不知道自己原来就可能是一个有情人,还是现在变成了有情人。不过,出入风俗店,与那些男人鬼混,那钱也不好挣,因为别人并没有把我当人看。换着另一位‘客气’的,你还很感激他呢。如果有人不顾一切地爱我,我也会不顾一切地爱他的。”说到“小情人”,她才不那样傲慢了。

她有些伤感地说:“这下完了,‘小情人’就是现在不知道我的事,最后也会知道的,我们的关系注定只是短时间的。”她又不厌其烦地说起了她的“小情人”的事——

在她打工两年后的2004年年初,她租用的房子旁边住进了一个日本人,他叫宫泽宏,后来他就成为了她的小情人。他是津田塾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才十九岁,家在熊本。与中国留学生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他也在料理店打工,也是勤工俭学。他们租住的是同一层楼同一个房东的两个小套间。

宫泽宏回来的时间很有规律,晚上十点多钟回来,早上七点出去,而她大抵是在早上回来的,提一些食品出现在楼道上。于是,他们偶尔会在楼道上相遇,也总是他让她。

应该说几次相遇后,她从他略有羞涩的表情中读出了一点异样,是一种小男生青春的骚动,既有情欲,也有爱恋。这种神情与那些嫖客是有些区别的,虽然她似乎也感觉到,他在如饥似渴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

她感到有些滑稽,但并不想表现出来,因为她隐隐约约中有些可怜他,她知道他是一个穷学生。同时,她也不准备露出轻佻的表情,因为从他身上榨不出多少油来。她只不过偶尔会似笑非笑地看上他一眼。

见面的次数多一点,目光相遇的次数也多一点,她从他这种目光中看到了更多的情恋。

有一天这个小男生红着脸用颤抖的声音对她说:“你起得真早。”

她愣了愣,才发现这个男生认为她也是留学生,只不过她起得早,去买了早餐回来之后才去上学。她笑了笑“嗯”了一声。她自己还像留学生吗?

他无话找话,或者说不想给对方造成腼腆的印象,说:“我看到你时,你好像总是很累的,我听说中国留学生都很用功的,可是、可是这会累坏身体的。”

听到这话,她第一次仔细看了他一眼,因为她很少听到这样关心的话,在他脸上,也的确是一种爱怜一般的表情。她随后感觉到,她似乎一直缺乏一点什么,她是需要一些体贴,她感觉到了一点酸楚。

那是第四天,小男生鼓足勇气对她说:“我能在楼下等你,一起去上学吗?”

那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也许他已经把她看成留学生了,她就不方便拒绝他,让他难受。她竟然答应了,随后去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拿起一本书下楼了,与他一同去了车站,又借口读的学校不一样,让他先走了,她才回来睡觉。

于是,宫泽宏每天都等她,但她回来的时间毕竟是没有规律的,不能总遇上。不过,下次遇上后,她都能轻松地对他解释一番,后又与他一同去了车站。

然而,当他后来约请她与他放学后,或者打工完之后,去逛街、吃饭,她都会巧言推辞掉。好在他回家也很晚,不会晚上去敲她的门邀请她吃饭什么的。

有一天,他早早地等在了楼梯口,她过来时,他就递给她一大包东西,说:“我前两天都等你了,可没有等到。”

“这是什么?”

宫泽宏有些难为情地说:“你拿回去看看吧,我今天有急事,我先走了。”

她回去打开一看,眼睛一下就湿润了,随后泪流了下来,那是一盒盒补养身体的药。

她没有吃早餐就睡下了,她想得很多,做按摩近两年了,她已经感到厌倦了那一行,就是不觉得下贱,也觉得疲惫。有时候,客人像挑选小狗一样,让小姐们排成行挑选,挑选完了,还要对他服侍得周到,否则会遭到压价,甚至不给钱,遭打都是平常的事,她还染上过两次性病,幸好病小,打了几针也就好了。但是如果染上艾滋病就完了,特别是接待东南亚一些客人后,她都感到惊恐。如果能与宫泽宏同船共渡也是不错的选择,真到了人老花黄,谁要。不过,且不说与这小男生还没有眉目,就是有了,又能维持多久?他不会永远不知道她的事。于是,她学会长叹。但是她也考虑到不干这一行了,并且与老头离婚。就算没有可能与宫泽宏把关系发展下去,在有机会的时候找一个男人,正规地结婚,过普通人的生活。

说到这里,刘菲云自己也说不下去了,看着天花板,强忍着,让眼泪不流下来。

我也再次想到井俊二拍摄的《Love Letter》,电影里,那位中国女孩为什么会在与日本男人假结婚、练习办手续的过程中,被他的温柔和善良感动,进而不忘这个男人?我明白了一点什么,同时也不明白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对你的丈夫好一点?他应该说也是很爱你的。”

“他那叫爱我?他那是自私,他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因为他知道我不爱他,只要他自己舒服就行。”

她的话有些哲理,很多作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更不要说是我了,也许是因为没有她这种经历和体验。

随后,她“上班”的时间也早了一些,尽量在晚上十点回来,深夜不“上班”。她想等到与宫泽宏的关系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彻底不干这一行了。之后,他们就住在了一起,他对她的关心也更多了。

她很少去按摩店打工了,而且晚上都不去了。然而让她一下子就不去那个地方,去一般的料理店打工,她却也一下子无法接受那样的劳累,况且薪水也太少了。她希望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就彻底告别这项“职业”。

她真正感到危机,是因为一次翻阅报纸,偶尔看到花冈登报寻找她的启事,还刊出了她的照片。于是她立即打电话给花冈,告诉他,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不要再找她了。

“你一开始在欺骗我,你没有打算与我在一起,你只是想来日本,我要让日本法律制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