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礼物,我没法生气了。“你说说你们见面的事。”
听我这一问,她眼眶里立即滚动起了泪水,她抱着美惠说:“能有什么结果呢?我很想他,可是见到他时,我却害怕遭到他的嘲笑,我告诉他:我过得很好,是路过大阪来看他的。他似乎也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异常,他感谢我去看他。”
“就这些?”我希望他们见面后就这些,可我不相信就这些。
“他持工作签证,在一家日本公司工作,还没有找到女朋友。”她胡乱回答道,“我见到他就想倒在他怀里哭的,说我这一年多的委屈。哪怕他表现出一点儿对我的温情什么的,我就会忍耐不住这样做。”
“你不是说你不希望什么吗?那还温情什么?”
“哦。”她不说话了。
我知道我现在应该安慰她,于是,自作聪明地说:“这样说这一晚上你们都是平静地度过的?”
“哦。”
“要务实一些,今后就像现在一样克制自己,各自好好地生活。”
“人有那样理智就好了。”她说,随即紧张地看了我一眼,“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真的,唔……我们只是分别的时候拥抱在一起了,没有发生什么的。”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我让她去看电脑,此时,川崎又发了一个新帖,说他明天会登报向她道歉。
余征秋有些心软了:“我看我明天还是回去?不,应该再等两天,让他登报不更好?”
“也好,之后再让他来接你如何?我这里就算你的娘家了。不过,他知道你原来的男朋友是在大阪吗?”
“不知道,可是他会知道吗?”她说。
“不怕,我是你表姐,你与美惠一直在我家。让我来安排吧,给你出出气,让他今后别欺负你。”
她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报社打来电话,川崎果然在报纸上登载道歉信了。在我支持她给川崎打电话后,她抓起电话就想打,但我按住电话,给她授意了一番,其实她知道她应该说什么。
“我现在大阪,我要与你离婚,川崎,我不去你那个家了,你过来吧,我们在这里签离婚协议。”
“我不与你离婚。我就来接你们,马上来,你们等着我。”
一不做二不休,我用电脑替余征秋写了一份离婚协议,打印出来,还让她签了字,打算再吓唬一下川崎。
果然,川崎立即开着车疾驶三百多公里,早上十点钟就按响了我家的门,一张挺帅、挺年轻的日本人的脸出现在了可视屏幕上,让我一下想起了日本什么电影里的男主角,他穿的是一套笔挺的西装。我让余征秋确认之后,没有立即开门,开始审讯对方了。
“你是谁?”
“我叫川崎大辅。”他对着可视屏幕鞠了几个躬,但我感觉他的腰硬硬的,我能感觉到他骨头里的高傲。他的样子让我看了很生气,不过,我也看见他两眼红红的,昨晚一定没有睡觉。
“什么?我没有听见,说大声一点。”我说,对方犹豫了一下果然把声音提高了一倍,接着左右环顾。
“你找谁?”
“余征秋,一位中国女人,还带着一个女孩。”他同样大声说道,脸也有些涨红了。
“她们是你什么人?”
“是我妻子和孩子。”
“我这里没有你的妻子和孩子。”
“我找错了?对不起。”他说完,又鞠了一躬,低着头就离开了。
我在心里面骂了一声“这个蠢猪”,就有些后悔不应该那样说了,看了余征秋一眼,她笑了笑,没有一点怪罪我的样子,还说可以再对他狠一些,她说他还会再来的。果然,他又给她打来了电话,得到确认后,他又重新来按门铃了,显然这一次他鞠躬时腰没有那样硬了。
他刚进我家客厅,就把美惠紧紧地搂在怀里,随即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们回家,我们这就回家。”他一手牵美惠,一手去牵余征秋的手,头还对着我不停地点。余征秋没有让她牵。于是他站在屋子中间,很是尴尬。
“你这个男人,懂不懂礼貌?我是她表姐!”我故意大声说道,同时把离婚协议递了过去,“你想赶她们就赶她们,想接就接?她们不回去了,就住我这里,你快签离婚协议。”
川崎这才紧张起来:“我知道错了,我一定改过,你看我今后会不会喝酒……”他说了一大通,只要我与余征秋不说话,他就得说下去。
我早已经开始怜悯这个人了,甚至觉得他有些“窝囊”。这人从哪一方面讲都让人感觉不坏,也许我不应该凭初次见面这几分钟的印象去判断一个人。但通过这一两天对余征秋的感受,我完全可以怀疑是她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是不是很“霸道”才让川崎“赶”她,而这个赶也是听她描述的,只是一面之词,具体在什么情况下却很难说。
我丈夫看见这种场面,也有些看不过去了:“算了吧,别人已经承认错误了,还不行吗?”
“不行。”余征秋说。
我已经开始不想与她把戏演下去了,但最后一幕必须配合,我假装劝余征秋回去,随后她让川崎又写了一个保证,这才算完了。
他们回去了。我经常与余征秋通电话,令人略感意外的是,她丈夫很少喝酒了,就是喝了酒,也会自己进卧室去睡觉,避免自己守不住嘴唠叨。而且加班都要事前告诉她。偶尔与同事在外面喝,更是要甜言蜜语地向她请一个假,而且要在清醒的时候才回家。
我有时也找准时机劝告我这妹妹不要太霸道了,也要找找自己不对的地方。她开始还有些生气,只是不方便对我这个姐姐表露出来,但她仍然坚持自己没有错。
她还说,他偶尔也会不痛不痒地嘀咕几句,其中最多的内容就是,他认为他是男人,他让她给予他一点尊严,不要让他再丢脸了。
我这下坚定地说:“在日本这个‘父系公社’,你的确要给他一些面子的,他没有面子,你也没有面子。”
余征秋这下表示同意了,她也决定用心去关心川崎、爱川崎。更令人欣慰的是,她与原来的男朋友偶尔通话,他也劝告她那样对待川崎,也真诚地希望她过得好。为此,我真的很感动,我把这事又说给我老公听。我老公给了这样一句评语:
“很难得的,我慢慢喜欢上你以外的中国人了。不,我没有说完,我更喜欢你以外的中国人了。”
“那你不喜欢我?”
“我更喜欢包括你在内的中国人了。”
“除了我一位中国人外,其他所有中国人又有谁在意你是不是喜欢中国人?”
我说到这里,他没有说话,我才觉得这样说有些不妥,随后就哄了他几句,他才又开始与我聊了起来。
余征秋也经常与她大哥通话,但他们都很克制住自己不去见对方了。我倒是很想见她这位大哥,于是让余征秋邀请他独自来我家做客。
他来了,果然是一个很成熟、很高大、很帅气的小伙子,我与他聊得很开心,老公陪聊得也很开心(他在中国公司做过事,基本上懂汉语),甚至对他喜欢得不得了。老公还问了他专业上的事,最后希望他到老公的公司来做事。可他婉拒了,他觉得有这一层关系来了不方便,所以也让老公痛惜得不得了。
今天春节的时候,余征秋一家三口还是来大阪看我这个表姐了。我与老公很是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但川崎很少与我说话,看得出,他怕我。同时也可能有些记恨我,似乎那件事是我没有给他面子,他在我老公面前也有些抬不起头来。不过,我私下里与余征秋说:我只是她的一个胁从犯,可他把账却记到我身上了。她听了只是“咯咯”地笑。
令人欣慰的是,从那次斗争到现在已经接近一年了,川崎没有再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