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通知我,说你需要我的帮助,所以我就来了!”
嬉笑的话语,让人分不清真假,银面下的唇角再次勾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在这前是烈火,后有追兵的危难时刻,显得如此从容不迫,让战青云瞬间失了神。
他,总是像一只扑火的飞蛾,疯狂中透着让人羡慕的冷静。
“你的伤势怎么样,看起来挺严重的,要紧吗?怎么伤的?还能坚持吗?”战青云一向寡言,很少会主动说话,更不用说是如此三句连问,就像是三箭齐发,关心之情溢于言表,顿时射得银面人心花怒放。
“说来话长啊,前几天,我去郊外打猎,遇到一只美丽的梅花鹿,真的很漂亮,美到我都心醉了?”
再次鄙夷地扫了一眼捂着胸口发春的银面人,战青云无语。
这是在逃亡,结果他老人家却在用如此一种发浪的语调怀念一个,不,一只,伤了他的——梅花鹿!
见战青云不相信的模样,银面人继续自己略带夸张的表演:“你不相信吗?那只梅花鹿真的美极了,均称的身体,细细长长的脖子,两只乌溜溜的双眼里充满了孤傲和冷漠,她看人的时候,就像是隔着一块儿冰,让人觉得心寒,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于是呢?你打算娶它吗?”战青云反问道。
“嗯,我很想,可是它不愿意,它的眼里只有另一只公鹿,所以,我打算射杀了它的爱郎,然后带着它私奔——”
“于是,它就用犄角狠狠地顶了你?”
“嗯!”
银面人状似委屈地点点头,好看的薄唇也微微扁了了起来,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想起了吃不到糖的孩子!
这是一次最不认真的逃亡,明明箭矢横飞,烈火重重,但是个中二人却惬意逍遥得好像后院中的闲谈,随意,尽兴!
“提醒你的破绽,只有公鹿才长犄角——”
说罢,战青云从后腰抽出三只弩箭,瞄准了重叠的人影,联发出去,立刻,六个人应声而倒,如同竹签上连串的鱼丸!
此法重演两三次之后,长秦宫的侍卫明显放慢了追踪的速度,他们置身不敢让自己的身体与身后的人重叠,唯恐再让先前“一箭双雕”的惨剧重演。
借此机会,战青云和银面人加快了速度,冲进了已被燃烧殆尽的畅阳宫。
走廊,横梁、斗拱、窗棂,无处不是熊熊的烈焰,炙热的温度,让战青云连眼睛都睁不开。
“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要如此拼命,告诉我,我去帮你拿!”
眼前的火焰铺天盖地而来,不断有屋脊被压塌吞没,木柴被烧裂的声响刺激着耳膜。
银面人拉住战青云的胳膊,阻止了她低头往里冲的动作。
“不用,你给我好好待着吧,你那只漂亮的小母鹿还在等你呢!”
战青云犹如一条滑腻的小鱼,身子一扭,从银面人的阻止中溜了出去。
在进入火场之前,她纵身跃入花园中的鱼池,将自己浑身上下浸了个透,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唐潜的房间。
屋内,半空中,火龙盘踞在屋梁上,不时探下头,扫过地面。
幸好,屋中所有的家私均是上好的紫檀木,密度高,不像普通木柴那般易燃烧。
战青云顶着高温的炙烤,终于在烧了一半的床头,找到了那只青铜盒子。
此时,屋梁上不时响起木纹崩析时的爆裂声,整间房子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此地危在旦夕,不易逗留,战青云脱下外衣,裹着烫手的青铜盒子,立刻向外冲去。
当她还差一步就要跨出房门的那一刻,厚重的屋梁断成几节,从天而降。
离逃出生天仅有一步之遥,可是,在那一刻,这一步之遥却变成了千里之远。
燃烧的屋梁,以极快极快的速度下坠,眼见着就要将战青云压在其下,万劫不复。
这时,那道总是在危急时刻出现的白色身影再一次地降临了。
温度,使得视线失真,膨胀变形,四周的炙热,火焰,危险,似乎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唯一留下的便是那抹不断向她靠近的白色。
如同圣洁的白雪,皑皑覆盖!
下意识地,战青云向着那片白色,伸出了手!
当两双手紧握在一起的时刻,畅阳宫终于被完全吞没了。
灰烬的上空,猖獗地舞动着火苗,贪婪地吞噬最后一点可以燃烧的空间。
当追兵赶到,看到被烧得一片残红的畅阳宫,心有余悸地瞪大了眼。
那个恶魔一般的少女,真的已经葬身火海了吗?
殷城的这场大火,整整持续了一夜一天,才被完全扑灭。
先人花了无数心血人力的王城,巍然树立了三百年的帝都,在一朝一夕中,崩析分离,灰飞烟灭,于国于民,损失无数!
天龙皇帝,在满目疮痍中愤恨离世,他曾经用双手创建了无尽的辉煌,也亲手毁灭了这份辉煌。
唐绍钦死后,歩影云身着十八岁出嫁时的大红嫁衣,吊死在她与崇王结识的莲池浮桥后的风音阁中,为崇王不朽的传奇又添上了一个凄美的传说。
史书有云,天龙十七年四月十四,殷城大火,王城尽毁,天龙皇帝殁于是夜子时,太子失踪,三皇子唐齐继承大统,年号承天!
畅阳宫的废墟前,唐齐身穿崭新龙袍,头戴金冠,双手背在身后,立于朝阳之中。
在他的不远处,是两具相拥得分不开的焦尸,烧得面目全非,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