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逸彤说,兄弟,你是金庸小说看多了吧!现世里哪有这样的人呢?她很普通的,扔在人群里就像大海捞针一样看不见。其实每个人都是很普通的。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这样的。我觉得爱情跟婚姻是两回事,一个人的爱情不是随便就可以发生的,有时候爱不是爱,只是性,但是人们容易将两者混淆。婚姻其实就是找一个人搭伴过日子,跟爱不爱没有关系。神仙眷侣都是小说里的故事,与永恒无关。可是现世的人都得吃喝拉撒,柴米油盐,平凡的很,但是与永恒有关。那些电影里的轰轰烈烈的爱情往往都没有好的结局,那是被过度燃烧的爱,是理想化的爱情。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找到真爱呢?又有几个人能理解真爱呢?也就是说,爱情是一回事,婚姻是另外一回事。慢慢的你就会知道了。我这里也是一家之言,属于歪理邪说。
李练达说,每个人都是这样说,是不是都认为得到了就没那么特别了,就没有当初的那种心劲了呢?太现实了是不是就没有浪漫的感觉了,你这样说我倒是对爱情有些望而却步了。
朗逸彤说,人和人不同。你不知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的。李倩和我们是邻居,我父母都挺喜欢她。我爸跟李倩他爸也是铁哥们儿,我妈跟李倩她妈是好姐妹儿,两家人一心想结亲,我们俩的年龄又相当,李倩比我大两岁,从很早前就像我姐姐一样照顾我。用别人的话说我们两家是门当户对,我们两个是郎才女貌!可是我却不这样理解,我的人生被我父母给圈定了。我想挣脱枷锁,却又不忍心伤害我的父母和李倩,用我父母的话说,李倩样样都好,可是却不是我最喜欢的那种女孩子。人就是这样,人生就是这样,没有这样的烦恼就会有那样的烦恼。
李练达说,门当户对是好姻缘,郎才女貌更是好伴侣。
李练达挣开朗逸彤的手哈哈哈大笑地跑远了。李练达回头看朗逸彤在后面并没有追上来,李练达站在一棵金色的银杏树下,看着朗逸彤从绚烂的银杏树下风度翩翩地走近,这是点亮他生命的人。朗逸彤的棕色的夹克正好衬托了他的翩翩风度。李练达想朗逸彤的世界真的是自己看不透的,千万不能轻易地进入一个人的生活中去,人与人之间距离一近,肯定会出现碰撞与伤害,与其受伤还不如没有开始。朗逸彤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他有着与自己不一样的背景和底色,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是只可以从影像中看到的那类人,而自己却生活在最底层。这就是距离,是与生俱来的距离,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跨越的。李练达看着朗逸彤翩翩地走过来,对李练达说,你恋爱过吗?喜欢过女孩子吗?你喜欢哪一类女孩子?公正地说李倩其实也比较优秀,但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女孩子。
李练达说,我吗?我在感情上还是空白,我还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孩子,要说喜欢也就是喜欢张蔷那一类型的女孩子,可是那是遥不可及的距离。我对我未来的女朋友还没有一个谱儿。彤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
朗逸彤说,说实在的,我心里比较喜欢苏菲·玛索、林青霞、山口百惠和娜塔莎·金斯基那样的女孩儿,我梦中的情人是苏菲·玛索和林青霞。我看《上影画报》上报道说,一开始这部《最后的贵族》就邀请林青霞扮演李彤了,当时我特别期待,期望能看到林青霞演绎的李彤。其实我少年时候在北京曾经见过男主角濮存昕。
李练达说,我也知道林青霞的这个消息。但是平心而论,其实潘虹演绎的也不错,她挺适合演悲剧的,就是年龄上有些偏大。有一年我为了看她演的《人到中年》,大冬天一个人来回跑了三十多里路到我们镇上去看,看完了,当时那个激动,一个人在大冬天的大雪地里回味里面的诗歌,我当时就深深地记住了潘虹的大眼睛,还有裴多菲的那首《我愿是激流》以及那些燃烧的枫叶。
朗逸彤说,我愿是一条激流,是山间的小河,穿过崎岖的道路,从山岩中间流过。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里,愉快地游来游去。
李练达说,我愿是城堡的废墟,耸立在高山之颠,即使被轻易毁灭,我也毫不懊丧。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根常春藤,绿色枝条恰似臂膀,沿着我的荒凉的额亲密地攀援上升。我愿是一块云朵,是一面破碎的大旗,在旷野的上空,疲倦地傲然挺立。只要我的爱人,是黄昏的太阳,照耀着我苍白的脸,映出红色的光艳。
朗逸彤说,这部电影其实与我们家还有一定的渊源,你注意到李彤手里拿的电报上说的那艘太平号的游轮了吗?当时游轮出事时,我的外公外婆和我的小舅就在上面,他们也都在太平轮上出事了。我父母其实也决定坐这艘轮船去台湾的,但是我爷爷劝我的父母留下来,我爷爷经历过清朝的更迭,所以他劝我父母留下来,他们没有上船,所以才有了今天。我父亲说,他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所以当初在文ge中他历尽磨难仍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他始终坚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老天爷给每个人的都一样。我们要学会感恩,感恩每一天的阳光和爱。我母亲也是这样说。我母亲说,从那一天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一个孤儿,除了我父亲,她没有任何亲人和依靠,但是,在他们相亲相爱的人生中,他们有很长的时间是被分开的。后来我出生之后,我母亲毅然地来到燕都,跟我父亲同甘苦共患难,我母亲本来是坚持我们必须回到北京的,但是我父亲坚持在燕都留下来,我母亲也就不再坚持,所以我们一家都来燕都,我爷爷也来到燕都,我爷爷说燕都是一个宁静的地方,有古朴的风气,有善良的市民,非常适合居住和安享晚年。
李练达说,没想到你们离历史那么近,在历史中,而我们在历史之外。更没想到你的家族曾遭受到这样伤痛的打击。
说话间,朗逸彤领着李练达来到这个城市最有名气的阿力发屋。
阿力发屋的设施其实也比较简单,但是一对孪生兄弟的手艺非常高明,兄弟俩见到朗逸彤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跟朗逸彤打招呼,朗逸彤说,一会儿给我们哥俩设计设计发型。要简单一些的。大力说,彤哥,你前些日子才剪掉长发,怎么还要改啊?朗逸彤说,改,我不想再做叛逆青年了。你看我兄弟适合什么发型?大力说,他也是学生吧!那就剪一个比较朴实的头型吧,他的头发也不是很长,简单打理一下就行。彤哥,你的要剪短多少?朗逸彤说,争取我们兄弟俩的头发看起来差不多,就行。李练达注意到阿力兄弟都留着张国荣的鸭尾头。而旁边的几个学徒都留着齐秦的半烫发型。李练达还是第一次来到阿力发屋,以往前两次都是去那个像大市场一样的红星理发社,那里面真的像是公社一样,理发师多,理发的人也多,像赶社会主义大集的集市,就是便宜。
李练达偷偷地问朗逸彤,彤哥,你的头发原来一直很长吗?我能想象出你的样子。很帅!
朗逸彤说,在你认识我之前,我的头发很长,一直到肩上,我唱摇滚时需要这样的狂野造型。我父母和李倩为了我的这个头型嘴皮子都磨破了,可是他们越反对我是越留得长,我那时就想你们要是爱我就接受我所有的样子,不能总是改变我,限制我,约束我,将我变成他们的一个标准的榜样。前些日子说要见你,我就把头发一狠心剪短了。我怕你意识传统,将我当成坏人。不过剪完头发觉得短头发其实也比较好,修整了头发就好像是修正了自己的思维,一个人好像变了样。这全是因你而起的改变,我得谢谢你,让我找到了另一个自我,本真的我。
李练达说,真的有这回事吗?你也喜欢摇滚歌曲吗?我其实也留过很长的头发,不过后来彻底否定自己,回归了,我也有这种感觉,当一个人的头发短了,他的那种年少叛逆也就少了,是不是人在叛逆的时刻总是想找一种表达的方式呢?头发是最显著最显眼的标志。彤哥,其实你现在的发式很好,很衬你,贵族气质。今天咱们稍作打理就行。今天,你是不是专门领着我来剪发的?谢谢你的良苦用心。
朗逸彤说,很多事情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
两个人躺着洗完头,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李练达看到镜子中的朗逸彤,这是给自己生命奇迹的人,是改变自己一生的人,是上天派他来拯救自己的。李练达看到朗逸彤也在看镜子中的自己,这两个眼神是通过九十度直角折射的。为朗逸彤理发的是大力,为李练达理发的是二力,他们两个长得非常相像,视野所及出现两对儿长得一样的人,李练达在那一刻忽然在镜子里将自己和朗逸彤也幻化成同一个人,他看到镜子里像是在变着魔术,自己和朗逸彤在互相渐变地变化着。
李练达觉得眼睛有些累,他闭上眼睛,在剪子和推子的声音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