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逸彤转身将李练达的黑色西服挂在衣橱里。
朗逸彤说,你现在身上穿的也太少了,天气预报说最近要大幅度降温,你没有拿秋冬季的换季衣服吧?我这几次见你,你都是穿着这套黑色西服,现在也过于单薄了。
李练达说,我有的,但是在学校里不出屋也没觉得冷!穿黑西服也不爱脏,很随意,我也就没有换。我这件西服还是我哥在大连打工时买的,他说他一个穷打工的穿这么好没有用,就让我穿了。过两天再冷,我就穿上军大衣。大家都这么穿,也没有谁笑话谁,很实惠也很实用的。
朗逸彤从衣橱里面一排衣服中间取出另一件黑色飞行皮夹克,用力地抖了抖,前后左右看了看,递给李练达说,这件夹克你穿一下,看看合适吧!皮夹克厚实,可以遮风挡雪,或许能帮你过一冬了。李练达霎时满眼湿润,他没有看朗逸彤,心里暖流翻滚。李练达拿着黑色飞行夹克说,彤哥,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东西啊!再说,这衣服这么贵重,我还是担当不起的。我一个穷学生穿这么好,太扎眼,会让人家笑话的,你还是留着穿吧!
朗逸彤说,你就拿着吧,你要是把我当兄弟你就拿着。我有两件飞行夹克,我喜欢棕色和咖啡色的。去年我一诺姐从深圳给我寄回来一件黑色皮夹克,他说是最好的款式。我打电话跟她说我喜欢咖啡色或棕色的,没想到一诺姐就又给我寄回来一件棕色的,我一诺姐那对我是十个头的,我要是有亲姐,也不一定赶上一诺姐对我的好。你看咱们俩身材一样,高矮一样,胖瘦一样,你穿上试试看,效果肯定非常棒,你绝对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李练达说,我当过空心稻草人,什么衣服都适合。彤哥,我绝对不能要你的东西。无功不受禄,我真的不能要你的东西,再说你也不挣钱,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朗逸彤说,你是我的兄弟,咱们还分你我彼此吗?
李练达说,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但是这个我真的不能要,穿在你的身上非常大方得体,与你的家庭身份都好很相配。但是我不行,我一个农村家的孩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初三时还穿过打过补丁的衣服呢?这么高档次的衣服穿在我的身上,会让我浑身不自在的,我会不舒服的。
朗逸彤打开衣橱对李练达说,你要是不喜欢黑色的,那你就穿我的棕色的。来,你穿上一定很帅气的,来,你穿上试试,走走台步。你那种诗人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衣服的好坏都遮掩不了的。你天生就是衣服架子。什么衣服穿在你身上都会被你的气质给融化的,都会与你形成统一体的,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要是再跟我客气那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李练达说,好吧,那我就穿这件黑色的吧!你还是留着你喜欢的棕色吧!我喜欢黑色的。李练达手一扬,飘洒地穿在身上,按照朗逸彤的说法走了几步。朗逸彤说,简直就是绝配,太适合你了,你不要再拒绝了,再拒绝就真的是不把我当做兄弟了。我可不是随便对谁都这么好的,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喜欢。
朗逸彤也穿上棕色的皮夹克,两个人穿着飞行夹克映照在衣橱里的穿衣镜上,笑意盈盈,像是一对双生的兄弟。两个人将皮夹克脱掉,朗逸彤顺手又从衣架上拿出一件紫色的毛衣,递给李练达让他穿上试试,李练达想推辞,但是还是将毛衣接过来,脱掉自己的毛衣,将紫色毛衣套进脑袋。朗逸彤说,我说你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帅。李练达看着朗逸彤的认真劲儿,从心里笑出来。朗逸彤又将自己的一条毛裤递给李练达,李练达这次没有推辞,嘴里和心里都不住地说谢谢,李练达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像是朗逸彤的一个影子。
楼下是朗逸彤的母亲和李倩说说笑笑地积着酸菜。
朗逸彤说,走,到我的书房看看,看你喜欢什么,可以随意挑几本看看。
朗逸彤领着李练达来到他的书房,李练达刹那间被一面墙密密麻麻码好的书籍给震撼得目瞪口呆,哦,比学校图书馆的图书还要多。咖啡色的书架上排满了各种版式的书籍。李练达知道朗逸彤博学,但是没想到他会看这么多书。分门别类的书籍满满地排了一面墙。李练达像一只蜜蜂扑到葵花上一样扑到朗逸彤的藏书里。李练达看了这本,又想看那本,每一本都是李练达喜欢的,每一本都想拿在手中仔细地阅读一番。可是这一切都是他这个农村孩子无法拥有的。李练达像是发现了宝藏,他兴奋着,心里雀跃。李练达转过头,看见朗逸彤放在墙角的钢琴和挂在墙上的小提琴,李练达说,你会这么多乐器啊!朗逸彤说,我妈是音乐教师,从小想培养我当音乐家,可是我什么都会玩,但是什么都没有学精,辜负了我妈的一片苦心,但是伴奏没问题。后来我妈看我迷上写作,也就没有逼我再继续练琴,任由我自由发展,我很感激我妈妈的宽容,她要是坚持逼我学琴,我说不定早就不喜欢乐器了。
墙上的小提琴旁是一张娜塔莎·金斯基的《美女与蛇》的海报。这是一幅惊世骇俗的海报,狂野与纯净,天使与魔鬼。
朗逸彤取下他的小提琴,摆好姿势,认真地拉出一个简单的旋律。朗逸彤问李练达想听什么?李练达说什么都可以,你随意吧!朗逸彤说我为你演奏一曲门德尔松的《乘着歌声的翅膀》。朗逸彤推开书房的门,书房正好通向阳台,站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在夕阳的笼罩下,这个温暖的港湾金色熠熠。在光芒里朗逸彤深情款款地演奏那支《乘着歌声的翅膀》。李练达沉浸在这悠扬的曲子中,这曲子与《化蝶》都是关于翅膀的旋律。他仿佛看见草长莺飞柳绿花红,他沉入那彩蝶翩飞的传说中,也如那高挂在岁月枝头的蛹,蛰伏时总梦着化蝶飞越那没有桥的河流。他有些迷恋上这支荡气回肠的曲子。李练达很诧异自己幻想中的怎么是蝴蝶的翅膀而不是飞鸟的翅膀,难道说自己的飞翔是一个很卑微的飞翔吗?李练达觉得这首《乘着歌声的翅膀》真的就是自己人生最好的注脚。
朗逸彤面向夕阳演奏完,收好琴弓,看着李练达,两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光芒里。
楼下已经被树的影子淹没,冷风四起。
朗逸彤的母亲从楼下轻柔地喊道,儿子,别光顾着玩了,下来帮我们把酸菜缸搬到地下室去吧!朗逸彤答应着。李练达说,走吧,去搬缸去吧!干完活再聊。李练达和朗逸彤下楼将朗逸彤母亲涮好的酸菜缸搬到地下室里。走进地下室,李练达又被强烈地震撼了,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微型博物馆,有很多储物格,墙上、地上都是分门别类的文物,朗逸彤说,这是我父亲从乡下收集的红山文化时期的文物,他只收集红山文化时期的,他对红山文化有研究,在乡下挨整那些年,他就研究这些,他收集的文物可能比博物馆还多,很多宝贝都流失在老百姓家里,我父亲用自己的真金真银跟老百姓去换,我父亲曾建议文博部门去收购,可是人家说正经挖掘的还挖不过来呢?你看这些类别,有青铜器、有石器、有骨器、有玉器、你看这个玉猪龙是不是与国宝很像啊!这也是我父亲多年前收藏的,李练达看着琳琅满目的宝贝,吃惊不小,每一件都是一段历史。朗逸彤拿起一根木槌,说,我用这几个石磬为你演奏一首简单的《欢乐颂》。李练达看着朗逸彤在几个吊着的石磬上击打着,那些远古时期的石磬真的发出贝多芬的《欢乐颂》,太奇妙了,李练达的心被朗逸彤鼓舞起来,李练达说,我也想敲一首曲子。朗逸彤告诉他按着音阶的顺序,李练达节奏缓慢地敲出来一首李叔同的《送别》,李练达说,古代人是多么聪明啊!就是几块形状不一样的石头,就发出这么美妙的旋律。朗逸彤说,我家阁楼里也是我父亲收集的宝贝,那些都是精品,一般不轻易示人的,哪天我请你开开眼界。
上楼时,朗逸彤问李练达会什么乐器,李练达说会扣一些吉他曲子,会一些和弦。来到楼上,李练达坐在钢琴旁,简单地敲出了《在那遥远的地方》开头。朗逸彤站在一边与他四手联奏。李练达说我就会弹这样简单的曲子,还是在我们乡村高中的唯一一架脚踏琴上学的。朗逸彤说,我也很喜欢这首曲子,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我就生活在那遥远的地方。人生在别处,诗意地栖居。李练达看着朗逸彤,他的目光真的很悠远。
朗逸彤说,天黑了,我去楼下做菜,你看《简爱》的录像吧!
李练达说,你会做菜?我一直以为你是养尊处优的公子派呢!
朗逸彤说,以后你会知道更多的我,一会儿你就知道我的厨艺了,色香味俱全,不次于宾馆的大厨。我妈和李倩他们一般都是给我打下手,我掌勺,他们说我做菜好吃,味道独特,我也没有什么诀窍,我就是在炒菜时加入了爱心,我不是糊弄,我是用爱来炒菜的。
李练达说,是吗?做菜还有这么多讲究?用帮忙的吧!我也会干一些活。
朗逸彤说,不用,你就安心地看你的《简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