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凶手眼中的红纱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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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她是一个疯子” (1)

夏天的造成居然起雾了。游丝一般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城市。街头的路灯并没有熄灭,但在雾气中只能隐隐看到一团昏黄的光晕。马路上的车行驶得很慢很慢,每个车都将喇叭按得震天响,因为能见度实在太差了。

刘元很早就来到了办公室。他一直站在窗口凝望着那些雾气,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伸手出去抓上一把。现在手上的案子其实就是一团雾,虽然说进行了这么多的调查,但仍旧还有若干的问题深藏在那白雾的后面。

要如何才能真正地拨开这些讨厌的雾呢?

在隐隐中,刘元又似乎看到了真相。陈玉凤正站在雾里露出笑脸来,这是一张美丽的脸庞,从一开始,刘元就觉得陈玉凤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她不比任何杂志的封面女郎逊色。此刻,她正笑着,笑得那么轻松,所有的俗世的纷扰都与她无关了。此刻,她应该正静静地躺在解剖室那张冰冷的床上。

刘元回到自己桌前,拿起自己昨天整理出来的思路。

陈玉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昨天肖同光请他吃饭的过程中,他也曾就这个问题向肖同光请教。昨晚的饭,本来是肖子涵安排的,她想请她的父亲为她审一下这个可能成为他未来女婿的人,但饭吃到最后,竟然成了两人分析案情的饭局。

这多少让肖子涵感到有些意外。但同时又让肖子涵觉得开心。毕竟这爷俩儿有着共同语言。末了,肖同光告诉刘元说:“不要受到外界的干扰,破案就像完成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它需要艺术家的灵感和一往无前的勇气。”这让刘元觉得好像获得了莫大的鼓励与勇气。他觉得自己的思路是正确的。现在,他只需要等着陈子胜来,好向他汇报自己昨天的想法。

但陈子胜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起走进办公室的还有一个人,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欧阳文斌。这多少让刘元觉得有些意外。因为欧阳文斌的到来意味着陈玉凤被杀案可能有了新的进展。从案发到现在的鉴定结束,刘元从来没见过鉴定部门有如此的神速。

欧阳文斌依旧衣冠楚楚,干干净净的一身白色衬衫,领子硬硬的,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应有的折痕之外,没有一丝的杂乱。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很明显,这是一个注重生活细节的人。但刘元却似乎并不喜欢他。总体来说,刘元不喜欢太整洁的人或东西。相比之下,陈子胜看起来就要对头多了,一身灰色的T恤,一条牛仔裤,显得休闲舒适。

陈子胜和刘元打了一个招呼,就叫刘元和他们一起到了他的办公室。陈子胜给欧阳文斌沏了一杯茶。刘元在办公桌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了。欧阳文斌笑着对陈子胜说道:“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陈队,你的人来得可真早啊。”说着,用手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一副无框眼镜。

陈子胜笑笑,然后就请欧阳文斌谈谈鉴定方面的新发现。

欧阳文斌从带着的包里取出一份卷宗来,递给陈子胜,又看看刘元,见刘元盯着自己,似乎是觉得自己今天早晨起来没有洗脸似的,低了头笑了一下,才又说道:“尸检结果出来了,陈玉凤是中毒而死。死亡时间大概是三天前。”

“中毒?”陈子胜和刘元都不觉惊叫起来。

“是的。我们对尸体进行了比较细致的检查,后背和手臂有几处伤痕,但都属于刮伤,而且从伤口情况来看,是属于死后造成的。死者胃部还有毒药残存的迹象,我们对她的胃液残存物进行了取样分析,其结果是有机磷。”欧阳文斌说道。

“有机磷?属于农药成分?”刘元接过陈子胜递过来的卷宗,一边翻阅一边听着欧阳文斌的话。

“不错。这是常见的农药成分。”欧阳文斌说道,“所以,我们能够提供的材料也就大概这么多了。”说着,像又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从包里又取出一个证物袋来,说道,“这是从现场的泥土里找到的,是一枚扣子,也很普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多农村里的人的衣服上都会有这种扣子。”

刘元接过证物袋,仔细地看了看那个扣子,一边点头,一边将证物袋又递给陈子胜,说道:“这的确是一件一般的农村人衣服上的扣子。”陈子胜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一枚深褐色的塑料扣子,大概直径一点五公分,中间四个针孔,其中有两个针孔的间隔断了,断口之间还微微有些泛白,那两个孔连成了一个有点像“8”字的大孔。上面还有些泥土的残迹。

“这的确没什么特别的。”陈子胜说着,将证物袋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其实,正因为没什么特别,才显出了特别。”刘元突然接过话头说道。

刘元说完,看看两人,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们来想一想,在野地里发现一枚村里人常见的扣子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从这枚扣子的情况来,它显然不是那种在泥地里埋藏很长时间的扣子。因为——”刘元说着,又拿起那证物袋来,指着那个微微有些泛白的间隔断面说道,“因为如果是埋藏了很久的话,这个断面不可能呈这样的状态,它早就被泥水浸得变了色了,但现在我们看到,这里的痕迹是新的。”

“小刘的观察的确很仔细啊。”欧阳文斌接过刘元手上的证物袋仔细看了一看,称赞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是有人在埋陈玉凤尸体的时候不当心,这枚扣子才掉到泥里的?”陈子胜接过证物袋,又将那个断口面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果然如同刘元所说,这个断面的确是很说明问题的。

“是的。”刘元点一点头。

“那我想你应该心里有人选了。它是属于谁的?”陈子胜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刘元犹豫了一下,他实在不想让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而又热情周到的老支书成为一名杀人嫌疑人,但在他的脑子里,跟他相关的一些疑点却始终抹不去,他突然地病倒,而且嘴里还迷迷糊糊地说着这么一些驱赶人走的话,而更大的疑点当然是在陈子胜等人离开他家小院之后,他儿子和媳妇的吵架。当时刘元正是有些怀疑这老头子病得蹊跷,才故意将一把钥匙掉到了凳子底下。果然,返回的时候,正好就听到了两口子的拌嘴。想到陈良祖的儿媳,刘元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一个女人的形象。

陈良祖以及他儿子和媳妇是有嫌疑的。刘元这样想着。但他并没有马上说出口。他知道要怀疑一名所有人都觉得好的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上一次正是因为自己脱口而出,让所有人都觉得惊异,如果这一次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的话,刘元没有再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因为陈子胜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你还是怀疑陈良祖?”

“怀疑可能还说不上,但可以请他来谈谈。”刘元非常技巧地回答道。

陈良祖的确是生病了。但不是如他儿子所言是上山受了风寒,更不是什么被鬼给“魇”住了,而是完完全全被吓病的。但这件事,他不能说,他的儿子、媳妇都不能说,因为这牵扯到一条人命。

陈良祖这两天稍稍要好一点,能够吃东西了,此刻他儿媳妇正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用勺子喂他吃一点稀饭。陈良祖吃了两口,便摆摆头表示不想再吃了。他媳妇将一勺稀饭送到他嘴边,劝说道:“爹,再吃点吧。不吃身体可受不了啊。”

但陈良祖却坚持不吃,也不说话,只将头偏向一边。

他媳妇叹了口气,将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过来将陈良祖扶了躺下去。但陈良祖也不想再躺在床上,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想再在这间屋子里呆着,直到现在,他的身子都还有些发抖。因为陈玉凤就是死在这屋里的。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雨夜的情形。他不听他媳妇的劝阻,坚持着要下床,没办法,他媳妇又准备上前来扶他,但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媳妇呆呆地看着他,说道:“爹,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吗?”

陈良祖并不理他,倚在门框上,竭力地冲着门外叫道:“守孝——你个兔崽子,你爹,你爹,”喊了两句,只觉得胸闷气喘,媳妇又上来要扶他,他又一把将她的手甩开,继续声嘶力竭地喊道,“你爹要死了,你也不管么?”

陈守孝在外面的院子里切猪草,听到父亲的叫唤,手也顾不得洗,只搓着手,跑进来说道:“哟,爹,你怎么起来了?”说着,拿眼去看他媳妇儿。

他媳妇儿一脸无辜的表情,说道:“我给爹,给爹认了错了。”说完,低了头,又说道,“可爹他……”

“爹,您是想出去坐坐?”陈守孝笑着给陈良祖说,又伸手过来要扶。陈良祖也不说话,直把他儿子盯了一下,扶了陈守孝伸过来的手,慢慢地扶着墙壁出去了。

屋里只留下他媳妇一个人啜泣着。

“爹,外面太阳大,晒人得很,您啊身子还虚,就在这屋檐下坐会儿吧。”陈守孝说着就弯下腰去拿放在屋檐下的一个板凳。

陈良祖却将手往那太阳地里一指,说道:“放,放那里。”

陈守孝还想说什么,但见他爹一双眼睛直盯着他,没办法,只得给他爹说道:“那您扶着墙站稳了,我帮您把这凳子放好。”说着,看着他爹扶着墙壁站稳,才将扶着的手松了,去太阳地里把凳子放了,又回来将陈良祖扶了过去坐好。

知了在枝头不断地叫着,叫得有些叫人心里发慌。那单调的声音,一声长一声短,直像刀子尖一般往人心里钻。陈良祖坐在太阳地里,身子依旧不住地抖动着,陈守孝仍旧切他的猪草,但切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总觉得他爹有话要说,切两刀又抬起头来看他爹一眼。

但他爹始终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轻轻地叹了一声。叹的那声,就像那知了叫一般,有些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