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凶手眼中的红纱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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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她是一个疯子” (2)

“爹,邱霞她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一次吧。”陈守孝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陈良祖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陈守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只埋了头,继续切他的猪草,他把猪草码齐,放到那柄铡刀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猪草整整齐齐地断为两截。陈守孝不断地切着,树上的知了不断地叫着。

而陈良祖不住地抖着,一句话也没有。

当刘元和陈子胜踏进陈良祖的家时,他正在太阳地里晒着,而陈守孝也正在心不在焉地切着猪草。当时,陈守孝刚刚把一捆猪草码整齐放到铡刀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爹,却见他爹眼睛直直地盯着门口,涎水沿着嘴角流淌下来。陈守孝慌忙将猪草搁下,用自己的袖子给他爹把涎水擦干净。

“那……”陈良祖用力地抬起右手,指着门口说道。

陈守孝这才回转过头去,一看,竟然是刘元和陈子胜,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还是稳住了心神,过来对陈子胜说道:“哟,陈队长,那股风又把您给吹来了。”

陈子胜略笑一笑,寒暄了两句,寒暄两句之后又走到陈良祖面前问道:“陈支书,身体可好些了?”

陈良祖抬起没有精神的眼皮,瞅了陈子胜一眼,想说什么,却又突然发现刘元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嘴张得大大的,却没能发出一声来。陈守孝见状,慌忙叫道:“邱霞,快出来,陈队长他们来了,沏两杯茶出来。”

邱霞在屋里应了一声,半晌才端了两碗茶出来,挨着送到陈子胜和刘元手里。刘元眼尖,发现邱霞的眼角尚挂着泪珠,便看着陈守孝笑道:“难道还为一个碗生了那么几天的气?”

邱霞一听这话,想起前两天的事情来,忙拿手将眼角擦了一擦,勉强着笑道:“哪里一天有这么多的闲气好生的,刚刚在屋里掸灰,灰儿落进眼里了,揉了半天,倒叫警察同志笑话儿了。”陈守孝转过来看着邱霞,说道:“这么大个人,怎么就老是做事情让人不放心?一会儿的功夫不在跟前,就搞出事情来了。这还白让陈队长他们笑话。”邱霞打断陈守孝的话,转过来对着陈子胜两人说道:“你们看看这人?啰哩啰唆的。”说完一笑,就过来扶着陈良祖,说道,“爹,进屋去吧,这太阳地里也太热了,晒晒也就好了。”

“还是等陈支书多晒晒太阳吧。屋里或许阴气太重了。”刘元接口说道。

“啊?哈哈哈哈。”邱霞一愣笑了起来,但刘元却明显看到她挽着陈良祖的手突然一沉,本来已经半站起来的陈良祖又一下坐到凳子上去。这个动作让刘元加深了怀疑,他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他转过头来,看看陈子胜,发现陈子胜也是眉头一皱,自己正想开口说话,却听陈子胜已然抢先说道:“大嫂,还是请陈支书就在外面吧,我们有几个问题也想再询问询问。”

邱霞有些呆滞,看着她丈夫陈守孝。陈守孝却笑着说:“邱霞,既然陈队长他们这么说了,你就让爹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吧。”说着,又转过来对陈子胜说道,“陈队长,真对不起,我爹这,这实在是身体不好,病得厉害,不好在这毒太阳底下多待的……”

“这个我们当然知道,你尽管放心。”陈子胜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陈守孝的话。陈良祖坐到凳子上,本来还安安静静的,双眼也睁得有气无力,此时却突然像来了精神一般,自己挣脱了邱霞挽着的胳臂,双腿一曲,跪到了陈子胜的面前。

陈子胜和刘元俱是一惊,连忙伸手,将老人扶了起来,此时陈良祖已然是老泪纵横,陈守孝和邱霞夫妻俩对望一下,慌忙也过来,将陈良祖扶着,陈守孝说道:“爹,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您老就说,警察同志就在跟前呢。”

陈子胜瞄了陈守孝一眼,蹲下身子来,对陈良祖说道:“陈支书,您也是老党员了,又是东顺水村的老支书,您要说什么就请尽管说,您要相信,我们是讲法律的,是讲证据的。”陈子胜见陈良祖的胸脯不断地起伏着,想要说话,但就是那口气接不上来,嘴张了半天,也没发出一个字的音来。便又说道,“您别着急,您想说什么,您想好了慢慢说。”

陈守孝也在一边说道:“是啊,爹,您想说什么可得想好了说啊,别着急呀。”

陈良祖抬起那双沉重的眼皮,扫了陈守孝一眼,突然说道:“陈队长,都是财迷了心窍啊!”

这一句话出,陈守孝和邱霞脸色当时就变成青灰,他们不知道陈良祖还将继续要说什么。这可是关系到人命的大案啊。陈守孝看着邱霞,心里一阵紧似一阵。邱霞也似乎丢了魂儿似的,只顾呆呆地站在毒太阳底下,额头上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心中紧张,细密的汗珠子渐渐凝成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陈良祖这一次并没有再去看他儿子和儿媳妇,他伸出青筋已经干瘪下去的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陈子胜的手,喘了一口气,说道:“陈队长……请,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已经是病入膏肓的人了……”说着,又连续喘了几口气,才又断断续续地说道,“古人说,说鸟之将死,其鸣也,也哀,人之将死,死,其言也善,善。我不准备再,再隐瞒什么了。如果我,我再隐瞒,死了之后,死了之后下地狱,阎王爷爷也不会放过,放过我的。”

陈子胜边听陈良祖的话,一边不断地用手在他后背上上下抚摸着,这样可能会让他的气顺一些,他跟着陈良祖的话,不断地点着头,又不断地小声说道:“别急,别急,您老慢慢说。”

“我,我没有杀人啊——”陈良祖如同用尽了全身气力般,突然挣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刘元一惊,开始他听陈良祖的话,还以为陈良祖打算说出他杀害陈玉凤的犯罪事实,但现在,他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凭刘元的判断,他认为陈良祖在这个光景上,实在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了。难道真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陈良祖不是杀害陈玉凤的凶手?他这么想着,又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的陈守孝和邱霞。

但陈子胜一阵急促的呼喊却打断了他的思维。刘元这才低头去看,陈良祖此刻已然瘫倒在地了。陈守孝和邱霞突然一阵哭喊之声,直扑向倒在地上的陈良祖,一阵的手忙脚乱,想把陈良祖重新扶起来坐到凳子上,却怎么也扶不住。这时,陈守孝才战战兢兢地将手放到陈良祖鼻下去试了试鼻息,这一试不打紧,一声呼喊如同夏日的一声惊雷般重重地砸到了地上:“爹!”

陈良祖死了。在他喊出最后一句“我没有杀人”之后死了。陈守孝紧紧地抱着他父亲的尸体,邱霞也紧紧地偎在他的身旁。陈子胜看看刘元,刘元此刻显然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呆呆地看着他们。

倒是邱霞哭了一阵,站起身来,对陈子胜说道:“陈队长,我爹去了。你要信我们,信我们死了的爹,就容我们把爹的后事料理了,我们两口子亲自到刑警队去把事情说清楚。”

陈子胜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案子发展到现在,几乎所有的关系人都死了,而陈守孝和邱霞夫妻俩可以说是唯一了解这个案子真相的人了。万一他们跑了呢?陈子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邱霞是个聪明的女人,一下便已洞穿了陈子胜的担忧,含着泪说道:“陈队长,我爹死了,我们能看着他老人家的尸身不管么?那是要被天打五雷轰的啊。”

陈子胜看着邱霞,标致的脸蛋上布满了泪痕,又见她说得诚恳,虽说心中仍有千万个不放心,但最后还是将头点了一点,说道:“那我们就在刑警队等着你们了。”

邱霞点点头,表示了谢意,才转身去拉仍旧抱着陈良祖尸体哭得一塌糊涂的陈守孝说道:“守孝,别紧着哭了,趁爹还没走远,快办大事要紧啊。”陈守孝将鼻子在自己衣服上抹了一下,抬起头说道:“爹的寿衣放在屋里最底下那个柜子里的。”

陈子胜拉了拉刘元,刘元会意,和陈子胜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半路上,刘元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啊。陈良祖最后一句话是‘我没有杀人’,这话你是怎么看的?”陈子胜问道。

“我当然相信这句话。但从他们一家的表现来看,陈玉凤的死与他们家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刘元想了一想,又继续说道,“当陈良祖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不管是陈守孝和邱霞都有意在阻止,这就很明显地说明这两个人是有重大嫌疑的。”

“嗯。我也是这么看的。希望他们能够尽快想明白,早日来自首吧。”陈子胜此刻觉得心情万分沉重,虽然案子有了重大的进展,但他就是开心不起来。陈良祖死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有人一直以来,都把人死当成灯灭,其实人死就是人死,而灯灭了是还可以再点亮的。死,是永恒的。

“希望死亡到此为止吧。”陈子胜幽幽地叹了一句。

两天之后上午,邱霞果然来到了刑警队。不过,只是她一个人来,陈守孝却没有来。这多少让陈子胜有些意外。而刘元却并不觉得,她从一开始看到这个女人就不觉得意外,因为她的长相。他甚至记得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她就觉得像陈守孝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能够娶到像邱霞这样的媳妇一定是由于陈良祖二十多年的村支书的身份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