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昆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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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荒石园

心中的伊甸园

多年以后,我成为了一名教师。我一直有个愿望,那就是在野外拥有一块私人的土地。在这块土地上我可以创造出适合各种昆虫生活的环境,在这块土地上,我可以不受别人打扰尽情地观察和研究我心爱的虫子们。

终于有一天,我的梦想成真了。我在小村子一个僻静的地方获得了一块石头很多,不适合耕种的荒地,人们称这样的土地为“荒石园”。我真是欣喜若狂!那儿是我最喜欢地方,是我心中的圣地!

它并不大,但自成一体;它很偏僻,略显荒芜,除了时常被阳光照得滚烫,平日里不会有人光临。

可就是这么一块地,却是刺茎菊科植物和膜翅目昆虫们的乐园。

在那里,没有过往行人的干扰,我可以专心致志地对石泥蜂、土泥蜂们“提问”、调查,心无旁骛地从事在别人看来难度很大、毫无乐趣的学术探讨。

我的提问和调查是通过一种独特的语言进行的,这种语言就是实验!

我不需要远走,也不需要在坎坷的田野或山路上艰难跋涉。在那里,我能够全面地思考,实施我的攻坚计划,得心应手地设下缜密的圈套,让虫子们配合我的工作,从而得出每天的、每时每刻的观察结果。

那儿凝结着我的希望,我的梦想!

我四十年如一日,靠着坚强的意志和勇气,过着自己并不在意的艰辛的清苦的生活。终于,这一天等到了,我有了这处实验室。尽管这里的条件很差,但有了它,我的日子也许就有些许的“闲暇”了。

我可爱的虫子们,我有点害怕了,害怕失去机会,害怕终于可以摘桃了,可自己却已经没有吃桃的牙了。

现在,我的四周是满目苍凉,废墟上仅有一截断壁“巍然屹立”,它一动不动,脚下连接着由石灰泥筑实的基石。我把它当成一块纪念碑,它也许就是我对科学真理的挚爱的真实写照。

我的时间太少,又是单枪匹马,不被外人理解。

我还要花费精力去应对贫穷。

更何况,一个人想要高谈阔论,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活着。

当然,还有一些人,他们也在训斥我,说我说话不够严谨,不够慎重,说白了,就是缺少学院派的干巴劲儿!他们担心的是:一篇文字如果太通俗易懂了,就失去了表达真理的功能。

虫子们,你们过来!无论是佩带蜇针的,还是披着鞘翅的,你们都过来!请你们为我辩解,为我作证——请你们以我和你们共同生活时的那种深厚的感情、我关注你们时的那种极大的耐心、我记录你们的行为时的一丝不苟的精神——以这些为根据,异口同声的为我作证——

“那个人写的文字,不是满纸空洞的程式,不是滥竽充数的胡言乱语。他所记录的,是他观察中所得的事实,没有添加什么,也不曾忽视什么!”

这样告诉他们——

“你们想要得到结论,就去剖开虫子的肚子,而他是让它们活着,让它们不因为他的探究而失去生命;你们把虫子当成可怜的同时又是令人畏惧的小丑,而他却让人们了解它们,并爱上它们;你们是在杀伐无度,扭拽切剁的车间里流水作业,而他则是在蓝天之下,伴随着虫鸣的天籁致力于细致的观察;你们是强行将细胞和原生质放在化学反应剂之中,而他是在虫子的各种本能表现最为突出的时候研究它们的本能;你们热心关注的是死亡,而他悉心追随的是生命。”

百里香盛开的地方

我现在要做的,是说说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长期以来,它是各种计划中最能寄托我的情思的一种,我有心把它变成一个活的昆虫学实验室。

这一小片土地,现在终于在这安静的小村庄找到了。

当地人叫它“阿尔玛斯”。意思是说,这是一片只会生长百里香类植物的石头多于泥土的荒地,难得有人耕耘。是啊,这种地非常贫瘠,连开犁的工本费都难以收回,谁会为这样的一片地白费力气呢?

这块地里有什么呢?这里有百里香,薰衣草,有一些胭脂虫栎树丛。胭脂虫栎是一种矮小的树种,人们只要略略抬高一点脚,就可以跨过它继续行走。这些植物,尤其是前两种植物,对于我来说是有用的,因为它们可以为膜翅目昆虫采蜜提供必要的条件。我挖坑的时候,不得不把被三齿叉带起的百里香和薰衣草,连根带土地复原到石缝中。

这里还有一种很“疯狂”的植物——狗牙根,数量极大,生存力强,就算三年硝烟弥漫的战争也不能将其斩尽杀绝。

位列第二的是矢车菊。它们分为双至矢车菊,蒺藜矢车菊,丘陵矢车菊和塞地矢车菊。其中占比例最大的,要数双至矢车菊。在各种矢车菊交织难辨的乱丛之中,挺立着一种人们称之为“西班牙狼牙棍”的菊科植物,它的外形很像大号的烛台,盛开着橙红色的火焰一般的花朵。它浑身长满又粗又硬的刺,其穿透力和铁钉相差无几。

除此之外,还有蓟类植物。

第一种是险恶的蓟类,满身是刺,使采集者难以下手;第二种是披针蓟,枝繁叶茂,叶脉的末端形成了梭镖一样的硬尖;第三种是越长颜色越黑的蓟类,它们缩成一团,很像插满针刺的玫瑰花结。

上述种种植物之间的空隙中,爬满了果实颜色发蓝的蔓生荆棘,它们的秧条如同拉长的绳子,上边配着数不清的毛刺儿,如果你想观察一下正在采蜜的蜂类,一定要穿上及膝高的长统靴,不然的话,你的腿肚子就得“享受”一下拥有道道划痕的痒痛。

这就是我的伊甸园。

我亲爱的虫子朋友们

这块被忽视的园地,也许从来没有人愿意为它种下几粒萝卜种子,但是对于膜翅目昆虫来说,它的确称得上天堂。长势繁茂的荆棘和矢车菊吸引了众多的蜂类。以前,去野外捉昆虫的时候,从未见过什么地方比这里聚集的蜂类更多。可以说,从事各种职业的蜂类,都来这里约会了。在它们当中,有专司捕食的“猎户”,有用湿土造巢的“瓦工”,有梳理绒絮的“纺织工”,有从叶片或花瓣上裁剪材料的“裁缝”,有用碎纸片制作材料的“装裱匠”,有搅拌黏土的“混凝土工”,有给木头钻眼儿的“木匠”,有挖地道的“工程兵”……哈,还有很多吧?恐怕连我也不曾知晓了。

来,我们一起来看一看,这一位在干什么呢?

它是一只黄斑蜂。

它在双至矢车菊蜘蛛网状的叶片的梗上刮来刮去,刮出一个小小的绒球,之后,自豪地含在大颚间。这些叶梗绒球有什么用呢?原来,黄斑蜂可以把它制成一个个的毛毡小口袋,用来封存自己的蜜食和卵粒。

再来看看它,一只切叶蜂。

它的腹部下方带着采粉刷,刷子的颜色各不相同,有黑的,有白的,有火红的。它们热情高涨地工作着,不时飞到邻近的小灌木丛里“视察”一番。它们在那里选一些叶子,从上面切下状若虫卵的切片——这些切片将全部运进那只存留花粉的干净的容器里。

还有暗壁泥蜂,它正在一个横卧的空蜗牛壳里辛勤地工作,它要借助蜗牛壳内的螺旋坡道搭建出更多的房间,好使它的住所变得实用而舒适;它的一个同伴还没有获得蜗牛壳,此刻正在为它的后代英勇地战斗,它猛出一爪,直奔伸长脖子准备移动一下的蜗牛的软体……

还有大头蜂,丽纹蜂,地花蜂,隧蜂……种类太多了,如果一直介绍下去,恐怕要把整个产蜜族类的蜂民们都查点一遍。

对了,再说说它们中的猎食族的成员吧。

我要在荒石园里盖房子了,于是从外边运进来一些建筑材料。泥瓦匠们把它们堆得东一堆西一块的,结果,几乎从这些沙子和石块运进园子的那一天起,它们就被尽数侵占了。

石泥蜂们选择石堆的缝隙作过夜的卧室,而粗壮的斑纹蜂遇到侵扰时,则不管对方是人是狗,一律张开大嘴直冲过去——它们在石料堆里选了一处深洞居住,如此一来,它们就可以避免过往的金龟子的攻击了。

沙堆成了另外一些蜂民的幽居地。腹泥蜂正在打扫自己的地洞,它用力地向后蹬着腿,蹬出一道道细小的好看的抛物线;朗格多克泥蜂咬住了无翅螽斯的触角,用力地拖拽;而大唇泥蜂正把一只叶蝉藏入地窖,作为食物存储起来。

真让人遗憾!那几位泥瓦匠来了,蜂民们失去了家园,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如果哪一天我想召它们回来,只须再堆出一些石块和沙子就可以了,我的朋友们见到这些东西,很快就会重返家园的。

要说这些家伙,可真是无法无天,它们当中有一些狂妄分子,把我的住宅都给占据了。

我的门槛上有一些宽缝,已经用石灰抹过,可是,缠着白腰带的土蜂正在那里面一点点地掏出细渣儿,准备做窝;每次进门的时候,我都需加倍小心,既不能毁了它的地洞,还要担心别一脚踩在那一心一意劳动的“工程兵”身上。已经整整25年了,我没有见过这捕食蝗虫的猎手了。

我不能打开室内的窗户,原因在于那窗框上有一个小洞。这小洞是伯罗尼撒蜂自由进出的必经之路。它把泥筑的蜂巢安在了我室内的墙壁上,因为这里的温度让它居住起来十分舒服。

此外,还有石泥蜂,它们的家在百叶窗的装饰框上;而胡蜂和长脚胡蜂更是随便,时常飞到餐桌上来,品尝刚刚放在这里的葡萄是否已经熟透。

…………

这就是我的荒石园。

正是认准了这些财富,我才逃离城市,躲进这小小的村庄。我拥有蓟草和矢车菊,拥有我的亲爱的虫子朋友——我的朋友又何止上述这些,真是多得很呢!我们可以在一起交谈,它们的话语让我忘记了孤寂,从而变得情绪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