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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两个小孩(16)

“挖”和“埋”

爸爸喜欢种花。他说,把一粒种子埋进土里,渐渐看到本来只有泥土的地方长出了叶子和花儿,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我仔细聆听,爸爸用了“埋”这个字,可对于我来说,最先想到的不是埋,而是挖。也许我找到了大人和小孩的区别:小孩喜欢“挖”,而大人们喜欢“埋”。

我认为“埋”这个字跟爸爸很像,和盖上土这个动作很像。

比如他带我和浅浅去花园散步,我会不停地说鸟窝、树叶背后的虫卵、天空中云的形状。浅浅看见的东西很微小,她会注意开着很小花朵的小草、橙色的橘子皮,有时候也会发现躺在地上的一小截毛线,男孩子骑着自行车经过时她也很感兴趣地拍手。我和浅浅发现什么就会奔过去,唧唧喳喳,说个没完。

我们觉得很有趣。

爸爸什么也不说,他好像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不在乎云是什么形状、对面的楼房到底是十一层还是十二层,他只在乎打火机是否能把烟点着。

我们和他对话他会点头,应付着:噢,对,是啊。他让我们在他看得见的地方玩,如果我们跑远了,他一定会追过来。

我问爸爸,你看到那只红嘴巴的鸟了吗?他点点头。

我接着问,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他说,心里知道那是一只红嘴巴的小鸟和把它说出来,这没什么区别。

是的,我也从来没有从爸爸那里听到过悲伤的事,他不会像妈妈那样搂着我,被电视剧感动得流泪。他喜欢把什么都埋起来,深深地埋在心里。

我突然觉得爸爸离我很遥远。不知道我长到他那么高的时候,会不会也一样,把想说的话都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