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摇摇头:“还有一个比你年轻的海军军官。”
汪卫明有些不高兴了:“你觉得现在是我们之间开玩笑的时候吗?”
“我亲眼看见的,就在前几天,在她们幼儿园外面。”
汪卫明突然恼怒起来,狠狠地盯着她:“夏晴,你到底想干什么?自从我认识了何梅以后,你为什么一天到晚和我过不去?!”
夏晴诧异地看着他,满脸真诚:“我说的是真的。”
“鬼才相信你的话呢!就算何梅真是你的亲妹妹,你也没有权力阻止我和她谈恋爱吧?!你竟然连这么粗俗、这么小人的办法也用上了?!一会儿什么亲妹妹、一会儿怀疑人家的背景、一会儿又到香港去找人家的哥哥,现在又编出来个海军军官。我看你不会就这样疯了吧?!”说完汪卫明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夏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里以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得逞后的微笑。
周大年住院了。他的肺结核越来越严重,开始经常吐血,医生检查后要求他必须住院治疗。
夏晴赶到医院的时候,周大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手上插着输液管。他看到夏晴进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我躺在这儿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出去的了。可眼下又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夏晴连忙安慰他:“都病成这样儿了,你就安心休息、治疗。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及时和你通气、商量的。”
周大年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虽说我们经常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我住进来就给彭局长打过电话了,催他赶紧把你那个副处长的任命下了,这样就不至于影响处里的工作。”
夏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反正重要事情我还是会来找你的。”
周大年摇摇头:“你大胆干吧。以后也别再来看我了,工作那么忙,别在我这儿瞎耽误工夫。”说着他把手伸过去,夏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夏晴从医院回公安局,刚走进二处的大门,就发现气氛不对。吴克和陶锦看着她一个劲儿地笑。她正在疑惑的时候,陶锦跑过来悄悄说:“局长打电话到处找你,周处长住院了,我们猜一定是你的任命下来了。夏副处长,你要请客哦。”
夏晴笑了一笑,又故作严肃地说:“别瞎猜!”然后赶紧朝彭光勇的办公室走去。
但迎接她的是彭光勇严厉甚至有些愤怒的目光。夏晴脸上本来很灿烂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愣愣地呆立在那儿。
彭光勇看着她,突地站起来,把桌子敲得咚咚响,劈头盖脸地大声说道:“你让我很失望!你知道吗!”
夏晴有些懵了,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彭光勇稍微平静下来,走到她的身边,说:“把你的袖子卷起来。右边的。”
夏晴明白是什么事情了,她有些迟疑地卷起右边的衣袖,露出了一道疤痕。那是上次在香港留下的枪伤。
彭光勇冷冷地看着她:“说说你上次在香港的事情吧。”
夏晴怯生生地问:“我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彭光勇打断了她:“我对你的那些想入非非的念头不感兴趣,什么人是不是你的亲妹妹也不是我现在要关心的。但如果这些东西和你正在进行的工作发生了关系,影响了工作,我就必须严厉地批评你、制止你。你拿自己的生命去作无谓的冒险,故意向组织上隐瞒你在香港的那次经历,是多么严重的错误,你难道不知道?你是一个有着多年情报工作经验的同志了,怎么能够背着组织干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夏晴一言不发,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彭光勇的训斥,她知道现在任何辩解都无济于事。
“你回去把在香港的经历写一个详细的书面汇报,同时也必须对你的错误向局党委做出书面检查,进行深刻的反省和自我批评!局党委会根据你的检查,再来决定是否给你处分。”
夏晴点点头:“是。”
彭光勇骂完了,也平静了许多。这时候才长叹一口气,说:“你啊!怎么那么糊涂?老周住院了,正需要你把处里的工作挑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谁敢把这副担子交给你?这么关键的时候如果你还这样丧失了理智和判断,丧失了工作立场,就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你知道吗?”
夏晴还是低着头:“我一定做深刻检查。”
彭光勇“嗯”了一声:“你也不要在思想上背什么包袱,该你负责的工作还要更加努力地做好。老周住院期间,有什么事情就直接向我汇报。”
夏晴沮丧地从彭光勇的办公室里出来,刚走下楼梯,就远远地发现汪卫明从院子里走过,像是不经意地看着她。夏晴停下来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愤怒,汪卫明觉察到了,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开了。
宋涛知道了夏晴受伤的事,勃然大怒,将手中的报纸重重地扔在桌子上:“简直是乱弹琴!就算你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你也不能私下单独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不是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新手,香港是个什么地方?小涛是怎么死的?你都忘了?!这一枪要不是打在手臂上呢?佳佳怎么办?你就不怕她连妈妈也没有了?”
夏晴有些委屈地哭了起来。
宋涛没有理她,继续大声说:“写检查,彭光勇真是便宜你了,要是在我手里,我不立刻让你走人才怪!你这个检查必须深刻,必须从思想根儿上找到原因。不然我这一关就通不过。”
夏晴的眼泪涌了出来,宋涛终于有些不忍心了,他尽量缓和下来,转身去给她拧了一条湿毛巾,递到她的手里。然后拍了拍她的头:“别哭了。唉!你这个孩子,太固执了。难道你真的相信那就是你的妹妹?”
夏晴擦干了眼泪,带着哭腔说:“爸爸,检查我会好好写的,何梅是不是我妹妹现在也不用管,我之所以要这样做,当然也不全是因为我怀疑她是我妹妹。但是,假如一个你怀疑的同事知道你在怀疑他了,而且他自己又有新的破绽暴露出来了,这时候他最好的脱身办法是什么?就是利用你过去的一次错误,去向你们共同的领导揭发、汇报,然后借领导的手不动声色地遏制你,对不对?”
宋涛诧异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你是说有人选择好了时机故意打击你,让他自己变得安全起来?”
“对。因为这件事情我只对他一个人说过。”
宋涛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你是在说谁了。”夏晴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你们的工作,我不想更多掺和,我可不愿让你再违反纪律。但既然你有所怀疑,首先就应该向组织上汇报,在组织的领导下开展调查。”
夏晴有些犹豫地说:“我已经汇报过了。但是,你觉得他可能吗?”
宋涛摇摇头,缓缓地说:“我没有答案,起码现在没有。你意识到了这个也好,接下来靠你自己的观察判断吧。”
平乐镇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向小侯反映情况的那个社员被发现躺在一片甘蔗地里,满脸鲜血,头上被人用锄头砸了一个大窟窿。
不过幸运的是,他并没有死。只是据救治他的医生讲,他现在还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而且就算醒过来了,意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能不能说话,也还难以确定。
吴克站在病房外,有些焦躁地对陶锦说:“真是奇怪了,从孙启死了以后,我们就把这一片地方纳入视线之内,并且要求当地派出所和民兵严加注意,怎么还会总让敌人得手呢?”
陶锦也有些纳闷,低声说:“你说问题会不会出在那边派出所的民警身上?”吴克有些茫然地摇摇头,说不知道。夏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静静站在门边。
这时汪卫明匆匆赶过来了,夏晴冷冷地看着他,挡在他的面前:“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我怎么不能来?”汪卫明也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然后没有再理她,转向吴克问道:“人是死是活呀?”吴克刚说了一句:“抢救过来了……”就被夏晴不满地打断了:“你们俩先到外面去。”陶锦看着夏晴脸色不对,连忙拉着吴克走了。
汪卫明想要往病房里走,夏晴仍然固执地挡在他面前。汪卫明有点气恼地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最好不要接近那个伤员。”
“为什么?”
夏晴死死地盯着他:“为了他的安全,反正他现在也不能说话。”
“你有这个权力吗?这不是你们二处的案子。”
“这就是我们的案子!”夏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汪卫明看了她一眼,有些嘲笑地说:“就算是你们二处的,可你不是二处的处长吧?我凭什么就得听你的。你让开!”
夏晴突然用力一推,把毫无防备的汪卫明顶在了墙上,很激动地说:“我不是处长,那是因为你出卖了我!”
汪卫明顿时不说话了,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愧疚。
夏晴继续愤怒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想说,那好,我来帮你说!我现在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我让你整天不舒服,让你发毛,对不对?你认为如果把我的这件事情揭发出来,我被处理了,靠边儿站了,从公安局滚蛋了,你的烦恼就从此消失了,对不对?你现在最怕的就是我整天盯着你,让你不得安生,让你不能自由自在地做你想做的事情,对不对?!你说话呀!”
“你在胡说些什么?!”汪卫明有些懵了。
“你心里清楚!我告诉你,我并没有靠边站,我还在这儿,我是一座你无法移动的大山,是你最大的障碍,不管你想干什么!”
汪卫明不说话了,睁着一双有些无辜的眼睛看着她。随即他用力挣脱出来,很快地朝外面走了。
古开元家里的房门紧闭。江晓榕坐在一个很黑的角落里,气急败坏地看着面前神情沮丧的古开元,低声训斥道:“你是疯了还是杀人上瘾了?!找死啊!”
古开元辩解说:“那还能怎么办?他看见我从理发匠家里出来的,他不死我就得死,你也一样。”
“蠢货!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活下去了?你这完全是引火烧身!”江晓榕气得脸都有些变形了。
古开元气哼哼地说:“你不是告诉我,台湾那边不会让我们离开大陆吗?待在这里早晚都得被他们抓住,早晚都是个死。”
江晓榕不说话了,想了想,口气缓和了一些:“台湾那边不让我们走,我们自己还可以想办法呀。微缩胶卷在我们手上,我们就有和台湾讨价还价的资本。”
“那你说怎么办?”古开元期待地看着她。
“今天晚上你就给那边发报,告诉他们情况危急,让他们立即派人接应我们离开大陆,不然情报也就送不出去了。”
“这时候了还敢发报?公安局已经把这一带盯死了。”
江晓榕冷冷地说:“要想活命,只有冒险了。”
罗军坐在咖啡馆靠近路边的一个座位上,很闲散地慢慢喝着一杯啤酒,看着灯红酒绿的街景。夜幕已经降临了,咖啡馆里几乎座无虚席。
陈威廉忙得满头大汗,终于抽了一个空走到罗军的面前。罗军看了看他,笑着说:“生意这么好,我要是你就把这家店买下来,自己当老板了。”
陈威廉也敷衍地笑笑:“罗先生开玩笑了。”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最近几天,香港有一个四重奏小组要去大陆演出。其中一个是那边的人。”
罗军盯着他的眼睛:“消息可靠?”
“应该没问题。”
“干什么?是取货?”罗军继续问道。陈威廉肯定地点点头。
罗军将一笔钱悄悄塞到了陈威廉的手里。陈威廉说了声“谢谢”,把钱放进了衣兜里。正要离开,罗军把他又叫住了:“等一下。我听说那边有个重要人物到香港了?”
陈威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冯友恒。那边对大陆情报工作的负责人。”
陈威廉讨好地笑着说:“你们的情报渠道真厉害。”
“你听到什么没有?”
陈威廉摇摇头:“没有。不过他要是到这儿来喝咖啡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罗军不相信地看着他。陈威廉明白那眼神里的意思,表白说:“我真的不知道。”
罗军喝完了最后一口啤酒,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这碗饭端不了多久了,已经挣了不少钱了吧?听我一句劝,把钱拿出来,买下这个咖啡店自己当老板,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罗军转身离开了,陈威廉待在那里,有些惶惑地看着罗军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