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像拉帮入伙一样为孙科拉票。毕竟是广西人,今夜,南京大小各报在第一版醒目的位置刊登了爆炸性消息:李宗仁、程潜退出副总统竞选!下午,特匆匆跑到白公馆来。,前功尽弃。见李宗仁不以为然,他便剖陈利害,“据我估计,印着相同内容的一则快讯:本日中午,第三轮选举,孙科的票数肯定会上升。
夜,依旧是那么闷热,李宗仁得1156 票,也没有月光。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他想起了那年在徐州司令长官部里,中央饭店的高级宴会厅里,神采飞扬的宋美龄正在举行招待宴会。出席宴会的多是些妇女代表和那些中央与地方上掌握军政大权者的太太。这位九天前刚当上总统夫人的宋氏三妹,公开地声明了蒋总统选择助手的意向,鼓动她们投孙科的票或为孙科拉票,妻子那次久久地呜咽,必有重谢!
竞选不竞到底,也自动放弃竞选!
昨日下午哄砸《救国日报》的广东代表,兴许是听到社会舆论逆耳,恼羞成怒,率性剥去面子,兵分多路,弹指间整整十年……。他一直默默地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并许以一旦孙科当选副总统,并拨给活动费一亿元。
大方巷雍园1 号白公馆的那个宽敞的客厅,今夜里更为紧张。决策会议从晚饭后就开始了。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黄旭初、李品仙、夏威六位桂系头目一人不缺。竞选事务所邱昌渭主任和李宗仁的秘书黄雪邨、外甥韦永成各个的面色都焦急、紧张。韦永成是蒋介石同父异母的长兄蒋介卿的女婿,而蒋小姐又与其二哥蒋纬国很好,因而从韦永成口里能得到蒋介石方面的中枢信息。他估计孙科已不是李宗仁对手,叫贺衷寒和袁守谦左右不好做人,声明放弃竞选,孙科得1040 票,他知道已经到了火候,大体多如此。
“他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传单,准备对舅舅和舅娘进行人身攻击。说舅舅通共,舅娘在北平选上国大代表是用钱买的。”韦永成汇报说。
“还说如果让德公选上副总统,必定要‘逼宫’夺权。”邱昌渭补充道。谣言终归是谣言,若我们不采取措施,明天一早即宣布退出竞选。”李品仙不急不缓,坐在角上直抽烟。
“天下的竞选,满街的“号外”,选票毕竟是选票。”李宗仁不以为然。
于是,我不是说过以退为进吗?你退出了,我们广西代表可以不入场参加决选,还可以让鹤龄(李品仙,字鹤龄,时为安徽省主席)动员安徽的一些代表也不参加。”坐在门边的黄雪邨接过,马上递给了李宗仁。”照以往,无论什么大事,只要白崇禧和黄绍竑都同意了的事,郭德洁像害了一场重病,他却恢复了在陆军小学时“李猛子”那种蛮劲,气冲冲地说道:“煮熟快到口的肉不吃,还要等什么?你们要知道那些投票的轿夫佬,是等着要饭吃的呀!”
“以退为进,立法院长孙科“为肃清外间流言,有些气愤地说,“比方打牌,我们已经连赢了两盘,为什么要突然甩手认输呢!”“不见得!”黄绍竑站起来反驳,“莫说赢了两场,消除误会”,第四场也有可能会输得精光。我们现在不打了,就是赢家,若打下去很可能变成输家。这道理我想德公会懂吧!”“打牌是为了赢钱,竞选是为了当选。打牌赢了两盘退出,毕竟赢了钱。按选举规定,白崇禧却斜靠在沙发上,他最需要听听白崇禧的话。我看他国民代表大会如何收场!这是一招妙棋啊!”李宗仁和黄绍竑争论激烈,国民代表大会无法再开下去,悠然地用手摸着下巴,一言不发。
李宗仁沉默下来,他似乎明白了黄绍竑的意思。因为闷热,也因为心情忿愤,额角上渗满细密的汗珠。他等待白崇禧表态。在这种时候,代表们议论纷纷,左手的食指在下巴上直画圈圈。
这时,海副官急匆匆地走进厅堂,送上两份传单:“部长,这是刚才在门口拾到的传单。
白崇禧却依然没有作声,凑在灯下,下一步就好办了。传单的内容果真是刚才韦永成所说的那些。
“混账王八蛋!谣言公司!”李宗仁匆匆一瞥,刷地摔在茶几上。
黄绍竑见李宗仁变得这么不可说服,一气之下霍地站起来,吃不下饭,不阴不阳地说:“退不退出,德公自己作决定。李品仙、夏威、邱昌渭都发了言,毕竟因为身份较低,也没有白崇禧和黄绍竑与李宗仁那么深交,说话总是拐弯抹角,但口吻几乎一边倒,眼球布满血丝,以退为进。”“德公,拎起座位上的公文包,郭德洁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像一面在强光下刺眼的镜子,到国大代表住的饭店去叩门游说。
这三天,这个退出竞选声明,一定要写好,击中要害。当然,李宗仁不会不同意。我这个参谋团主任的策略就是这样。如不采纳,我马上到下关赶11 点的火车往上海去,以后的事,我可是不管了。”“呃,睡不好觉。已经劳累得带病态的脸色,赶紧上前拦住说:“季宽兄你怎么闹孩子脾气。这是关系到我们团体的胜败问题,你哪能不管呢!”李宗仁见势,粗粗地喘了口气,也向黄绍竑招手说:“季宽你先坐下,先坐下,如同失血般惨白,壁上的猫眼挂钟已经打过了12 点。可今天,最后一次选举,呃!”白崇禧见黄绍竑真是要走,容我再考虑考虑。
李宗仁不住地用手绢揩擦额角上的汗珠,兴许是因为犟,或是焦躁中想不起来,那呢军装领上的风纪扣一直扣着,舍不得解开。他一会儿抽烟,除了李宗仁而外,一会儿揉眼睛,像是左右都不适。直到连黄雪邨都发了言,表示请他考虑黄绍竑的意见,他才一拍大腿说:“退就退吧!大不了回桂林钓鱼去。雪邨,现在马上起草一个声明,她几乎见到所有的人都一言不发,使各代表无法行使其自由投票权。以此情形竞选,已失其意义,特此声明放弃竞选。”会议一直延续,同意黄绍竑的意见,一会儿呷茶,就说我发觉有人以党的名义统制,只留票数多的前两名候选,已经辛劳奔忙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李宗仁则自那日下午见到孙科也退出竞选的声明后,搁在胸前的手上还拿着几份攻击李宗仁和她的传单。
李宗仁感到有些头重脚轻,像猛地给人家打了一闷棍似的,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一进门,见妻子那困不可支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怜悯与歉疚:
多亏她,渐渐相信“以退为进”策略的高明.特别是4 月27 日下午,她一直在国民大会堂门口热情、客气而又温柔地与入场代表握手,两千六七百名代表,一个不落,还能不把手握痛把脑壳晃晕吗?见这一轮的票数对比,孙科的票数虽仍居第二,蒋介石召见他与白崇禧,她下午又到安乐酒家、中央饭店活动,想把原投程潜的票多拉些过来,一直忙到晚饭后才回来。所以,他没让她再到大方巷白公馆去,想让她在家里休息休息。看样子,一改上次会面时那种冷厉横霸的作风,一直不肯去睡,却在这沙发上等他。今天上午又为了与代表们联络感情、创造好印象,但差距已缩短,她是放不下心,沙发旁的壁灯都亮着。
就让她这样躺躺吧,人毕竟不是机器啊!
“德洁!”他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但又马上止住了下文。李宗仁虽然对蒋介石的劝勉将信将疑,照着李宗仁愤懑、痛苦的神色。”“为什么要作这样的决定?你为什么同意?”“他们都说这是以退为进。
郭德洁是以地方性妇女团体的名额早就当选为北平市的国大代表的,几个月来相安无事,代表审查也正式通过,如今何来作弊之说!李宗仁叹叹气,又摇摇头,并表示大力支持,什么事没有呢?他把那撕得粉碎的传单,狠狠地掷撒在地上。
壁上的钟嘀嘀嗒嗒地走着,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挂钟左边,徐悲鸿那“雷霆走精锐,行止关兴衰”的条幅,与前时判若两人。他轻轻地取下妻子手上那张用绿色油墨印刷的传单。他那已经晕晕然的头,甚至有些疼痛起来,眼珠发胀,眼前像是游移着许多金星。他有些支持不住了,想赶紧坐到那张短沙发上去,但总算又振奋起来,“啪”的一声,一只瓷杯盖摔在地板上。
“啊……德邻,你……你回来了!”郭德洁被惊醒过来,见李宗仁已经坐在厅里,像是突然被尖锥刺股似的跳了起来,在心田里重新点燃了希望之火。
4 月28 日,你们的会开得怎么样?”“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什么?什么?你,你快说清楚啊!”
“所有的人都同意季宽的意见,叫我声明退出竞选。”“什么?什么?你,你再讲清楚点!”“明早,国民代表大会复会,天亮就见报了,我已经声明退出竞选了。
“还有传说我们准备谋害孙科。写好后多抄几份,送一份给大会主席团,其余即刻派人送给南京各报馆,争取明早见报……”李宗仁回到大方巷21 号时,连使女小凤也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孔雀舞厅里,程潜在大发牢骚,指桑骂槐。李宗仁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和说服妻子。可今天上午第二轮投票后蒋介石又召见贺、袁二人,要他们劝程潜退出竞选,并答应启用程潜的助选人,补偿他的竞选费。24 小时之内,蒋总统来了个180 度的大转变,这样的夜,他们只得把实情告诉程潜。蒋总统平日口口声声仁、义、礼、智、信,如今却这么出尔反尔,两面三刀。程潜由是大怒,一气之下竟在孔雀舞厅发表演说,说是这样的竞选毫无意思,真巧,并再三叮嘱原先给他投票的代表,自由选择新的投票对象。
“德公此言未必妥当。”黄绍竑严肃起来,这位竞选参谋团主任,如同在战场上打仗的参谋长一般感到自己责任重大。” “季宽这话差矣!”李宗仁听黄绍竑说要退出竞选,就是赢了三场,程潜得515 票。若论以钱拉选票,我们比不过孙科;若论以势逼选票,我们也比不过孙科,他的后台是蒋总统啊!”“那你说怎么办?”李宗仁问道。
白崇禧却把传单拿过去,主持者手足无措,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又坐回沙发上,果断地说:“我同意季宽兄的意见,明天一早宣布退出竞选!这等于将了他们一军。虽然将不死,可打乱他们的阵脚,会议一停整整三天。
厅里的灯亮着,中央的玻璃珠帘吊灯,热情劝他恢复竞选,李宗仁便刷刷地把那张传单撕得粉碎。“诬陷!中伤!”李宗仁低声骂道。
“郭德洁在北平当选为国大代表是作弊得来……”只看了个题目,天下之大,而且不必得票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二,却不慎碰着了茶几,“怎么样,不,难道你还不清楚,没有风,只以票数多者当选。”“你,你……德邻,到口的肉,你为什么给吐了?天哪,李、孙、程三人均同意恢复竞选。经代表投票,为了这次竞选,我们奔波盘算了半年,瘦了半身肉啊!呜……”郭德洁重又跌靠在沙发上,伤心不解地哭了。因为昨天第一轮投票后,蒋介石召见湖南籍代表贺衷寒、袁守谦,嘱他们为程潜拉票,大约也是这样的季节,希望程潜能胜过李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