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配合她的好女儿,把探春捧上了天,顺带也讨好了贾母,暂时转移了人们对赵姨娘的注意,探春松了一口气。鸳鸯悄悄招呼赵姨娘坐下,低声劝道:“赵姨娘你不要多说话了,老太太和太太都在这里,三姑娘会生气的。”
赵姨娘看见探春粉面微怒,也不敢再多说话,乖乖的坐在一边。
贾母问过探春的近况,又问太子可健康。探春笑道:“您放心吧,他能吃能睡,可爱着呢。”
王夫人笑道:“有你照看,我们自然放心。今天我和老太太进宫省问娘娘病体,娘娘还说多亏了三姑娘照应。”
贾母叹气道:“元妃娘娘身子这样,怎么拖得这么久?明儿你带着宝钗进宫,我带人到清虚观给咱们娘娘求个平安。”
探春道:“不知道什么缘故,元妃娘娘和太后都病体沉重,太后嫌宫里不干净,到碧云寺修养去了。”
贾母掐指头一算,道:“老太后也有了年纪,今年有八十四了吧?人说七十三八十四……嗳,不是好兆头。”
探春咽下一句话,原来皇上打算让皇室办一件喜事,冲一冲晦气,说不定太后的病就好了。他膝下倒有几个公主,有两个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可是把闺女嫁出去不如娶媳妇来的喜兴,皇上已经逼着水溶娶亲了。
娘儿几个说说笑笑,享受天伦之乐,很快探春就要回宫,临走她对薛姨妈道:“薛大哥的事我尽力帮忙,成与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
薛姨妈千恩万谢,道:“我的儿子不成器,死外头也不冤!可怜薛家就这么一点血脉,能给他留口气儿,我死了也有个人来给我摔瓦扛幡的……”说着,声音哽住了。
薛宝钗笑道:“妈上了年纪,越发爱伤感了!三妹妹好容易回一趟家,您就别招人难受了!”
薛姨妈破涕为笑,自我解嘲道:“我越发老背晦了!三姑奶奶休怪。”
探春笑笑,就要回宫。赵姨娘上前一把拽住袖子,笑道:“姑娘好容易回家,快来我屋里坐坐,咱们娘儿俩说一说体己话儿。”
探春脸色微变,她敏感地看一看身后的几位昭容,见她们都神色古怪,显然在竭力掩饰笑容。这时候,她就是再恨赵姨娘,也不好使性子丢了体面,因笑道:“姨娘的好意我领了,探春在圣上跟前当差,不敢回去晚了。”
赵姨娘道:“凭他是谁,总不能不让人家母女说几句话吧?姑奶奶从回到家,还没和我坐一坐呢。”
探春待要发怒,又怕人家笑话,脸色紫涨,眼圈都红了。薛宝钗怕事情闹僵了,忙拉着赵姨娘笑道:“咱们姑奶奶是贵人,岂能违背皇家的规矩?您老忘了,那一年元妃娘娘回家,不是到时辰就得走吗?”
看到薛宝钗把探春和元春相提并论,赵姨娘自觉脸上有光,笑嘻嘻撒开了手。探春一句话也没说,逃跑似的离开贾府。
单说林黛玉,送走宾客,家里只有陈星云蓝狐和柳湘莲。那蓝狐和柳湘莲是同门师兄弟,蓝狐这人又机智过人,引得柳湘莲对他极为赞赏。蓝狐一心讨好柳湘莲,没有再纠缠黛玉,陈星云不禁好笑。
这天,水泠约黛玉去碧云寺看望太后,陈星云主动请缨保护她们。柳湘莲对蓝狐道:“妹妹怎么偏跟皇家有牵扯了呢?像咱们这样在江湖上自由自在闲云野鹤一般该多好!”
蓝狐笑道:“这不怪妹妹,因为贾家把妹妹的金莲白玉佛送进了宫,妹妹才被他们见着的。封了妹妹一个劳什子公主,这不,水泠去给她的皇祖母请安,咱们的妹妹也得跟着。北静王一心想娶妹妹,要是妹妹真的嫁给他,可就真成了皇室的人了。”
柳湘莲想起那日在大门口见到的穆畹芬,心中不悦,道:“北静王不是和西宁郡主定了亲了吗?怎么,难道要我妹妹给他做小不成?这人是风流少年,跟你我交个朋友还行,要是给我作妹夫,可不是什么好事。”
蓝狐道:“柳兄言之有理,可是这北静王死缠烂打的,不肯放开妹妹。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北静王风流潇洒,年轻英俊,咱们妹妹年纪小心眼软,就怕日久生情,陷了进去。你想她无父无母,你这作哥哥肯委屈她吗?顺着她,就是害了她,不顺着吧,又怕她难受。到时候可就为难了。那皇室钩心斗角,穆畹芬也不是善于之辈,妹妹在贾家已经受够了委屈,可不能逃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依我说,趁妹妹没有动心,你要早作打算。”
柳湘莲低头想了半天,他早看出来陈星云和蓝狐都喜欢妹妹,可是陈星云也是王族,免不了事事非非,而且,陈星云和水泠整天打打闹闹,妹妹跟着他可不一定保险。而蓝狐,长相俊美,武功和自己和妹妹都是一个路数,更难得的是,他心里除了妹妹,再没有第二个人。如此看来,有这个人照顾妹妹的一生,却也叫人放心。
想到此,柳湘莲拿定了主意,他看中了蓝狐,因笑道:“你若是有心,我就把妹妹托付给你怎么样?”
蓝狐大喜过望,连忙表示衷心:“若是能和黛玉小姐喜结连理,蓝狐一定把她当成宝贝一样看待。”
柳湘莲道:“我虽然和妹妹相处时间不长,却看出来她性子极为清高,你要是敢有负于她,我定然饶不了你。”
蓝狐笑道:“我对林姑娘是真心的,我尊重她,要不然早把她掳走了,我不光要娶她这个人,还要娶她这颗心。”
柳湘莲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当初他一心要娶一个绝色的,贾琏说小姨子尤三姐美貌,他匆匆忙忙就定了下来。及至后来,又听贾宝玉说尤氏姐妹是一对尤物,他当时心中犯疑,恐尤三姐品行不好,执意退亲。不料尤三姐性情刚烈,用鸳鸯剑自刎身亡。当时他真是悔恨不已,被一个瘸腿道士几句冷言打破迷关,出家云游了两年,直至今日,想起来心口还痛。
现在蓝狐这样看重妹妹,柳湘莲自愧弗如,心中更加坚定,一定给妹妹一个好的归宿。
黛玉不知道柳湘莲的想法,她和水泠陈星云来到碧云寺,卫士早知道聆音郡主和明慧公主要来,未加阻拦,而陈星云却被拦了下来。
黛玉见到太后,太后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两腮深陷,水溶正在榻前和她说话。问安已毕,太后道:“你们自己来的?怎么没叫人护送?出了事怎么办?泠儿胡摔海打惯了,咱们玉儿娇滴滴的,磕着碰着可不是玩的。”
水泠笑道:“星云哥哥送我们来的,他现在在寺外等着。”
太后道:“是北国的陈王爷吗?我见过,那个小孩儿长的挺好看,听说是玉儿的表哥,对吗?怎么不让他进来。絮儿,叫他进来吧。”
许昭容答应着,亲自去请陈星云过来。太后喘了一口气,看看水溶,又看看黛玉,道:“玉儿,你也是经过风雨的人了,不要那么扭扭捏捏的。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嫁给我的溶儿?”
黛玉脸一下子红了,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太后道:“如今皇上逼着溶儿成亲,溶儿是非你不娶,你怎么想的?别怕,说给哀家听听,这里没人笑话你。”
黛玉只是说不出话来。太后问道:“那年溶儿求皇上赐婚,被你严词拒绝了,你真的不喜欢他?”
黛玉含羞答道:“那时候我刚从贾家脱身出来,心神不定,伤痕累累,无心谈婚论嫁。”
水泠快嘴道:“如今时过境迁,林妹妹你是不是愿意嫁给我哥哥了?”
黛玉只不说话,水泠急得直搓手。太后笑道:“人家小闺女,怎么好说话?不反对我们就当你愿意了。”
水泠笑道:“偏偏妹妹这么不干脆,原来你愿意嫁给他呀!早说出来,我哥哥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黛玉受窘,低声道:“黛玉自有兄长,婚姻事怎么容得自作主张?”这不过是黛玉为了解除尴尬的托词,她哪里知道哥哥和她想法大大的不同呢?
水溶道:“明日我就派媒人过府提亲。皇祖母咱们别说这个了,看林姑娘不自在了。”
太后慈祥地笑道:“傻孙儿,不是你方才心焦火燎的时候了。”
正说着,陈星云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身绯红的长衫,更衬得面白如玉,英俊不凡。太后笑道:“你不是总穿白色吗,今儿怎么换上红色的了?是不是泠儿给你选的?”说着,冲水溶挤挤眼睛。
陈星云和太后见过几面,知道老人家爱开玩笑,道:“聆音郡主说老穿一种颜色太沉闷,我就试着穿了别的颜色,你老看,还行吧?”
太后看看水泠,和陈星云还真般配,孙儿孙女都有了伴侣,她心里真是高兴。不过事情没有挑明,她也不好深说,只是一边和陈星云说话,一边仔细观察这个小伙子。结果是越看心里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