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一个声音厉声喝道。
少卿回头一看,是秦鹜,忙耸上南宁的衣服。
“你这个畜生,少主伤成这样,你还要欺负她。”秦鹜怒极,拔剑,不由分说刺过来。
“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少卿抱着南宁避开秦鹜的剑锋。
“你放开小姐!”秦鹜怒喊道。
“你冷静点!”
秦鹜根本听不进去,剑锋又刺了过来,情急之下,剑却刺偏了,偏向了南宁。
秦鹜惊呼一声,已经无法收回了。
利刃破开皮肉,发出令人惊惧的声响。剑伤在了少卿的手臂上,血流如注,南宁安然无恙。
秦鹜怔住了,握剑的手松开了,剑无力的落在了地上,他冷静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帮小姐挡这一剑?”秦鹜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小姐已经身中剧毒,不能再受伤了。”少卿说着,嘴角流出一股黑色的血。
秦鹜看着吐在地上的一滩毒血,明白了,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的鲁莽,不问清楚便动手。
少卿的面色渐渐发黑。
“你怎么了?少卿,你中毒了?”秦鹜惊问。少卿看着身边的南宁,笑了一下,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向晚的夕阳静静照进林子里,将竹楼涂抹成一卷昏黄的水墨画。
等到南宁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只见秦鹜立在窗前。
“这里是雨竹轩,我怎么到了这里?纪城中的百姓怎么样了?”南宁边问边撑起仍有些沉重的身子,摸了摸昏沉沉的头,仍然很疼啊。
“小姐,城中已经被纪横和宋忠占领了。纪横向西边的宋国借兵,因为王上杀了宋忠的哥哥宋义,所以宋忠便带了十万军马和纪横一齐攻打我们,我们一时之间来不及防备,纪横又发动全城的百姓围攻我们,而且暗中放火烧了南北两军营,我们的人马全军覆没,只能等王上派救兵来了。”秦鹜说。
“少卿呢?他有没有和我们一起安全出城?”
“少卿把小姐带到这里,只是,为了救小姐,他已经身中剧毒了。”秦鹜回答。
南宁默默无语,轻轻的叹息,双手撑起来,扶着墙摇摇晃晃一步一步走到少卿的房前,站在门口定定望着躺在床上的少卿,只见他俊逸的脸色苍白无比。
她的心突然轻轻颤抖起来,胸口不住地起伏,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颓然地靠在门板上,身体无力地滑下,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脸,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我不可以,不可以再看他……他就像有毒的罂粟……他的心,是带毒的,他的眼里,看到的也不是我,我不可以再陷下去……”
她来到铜镜前,对着镜子里那清丽的容颜惨笑:“你清醒吧,你得的教训还不够么?”
这时,窗户吱嘎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黄衣女子轻巧地跳进来。
鹅黄的衣袂随风翻飞,风尘仆仆的疲惫掩不住她眼底的清透和灵动。
镜子前的南宁来不及擦掉脸上交错的泪痕,回头,黄衣女子有些痛惜地用衣袖擦去这个南宁的眼泪,轻叹道:“阿姐,这几天,很辛苦吧?”
“阿宁,你回来了。”房中,白衣女子的头无力的埋在黄衣女子胸前,眼泪湿透了重纱。
“阿姐,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黄衣女子有些慌张地想要擦干白衣女子的眼泪,眼底是满满的关切,可是越擦越多。
白衣女子轻轻按住黄衣女子的手,低头道:“阿姐只是难过,阿姐很没用是不是?若是阿宁在,这次出征定然不会这样惨败,阿宁定然不会让事情到这般不可收拾的田地,阿姐总是坏你的事,阿姐恨自己……”
“别这样,阿姐,只要你没事,阿宁就很高兴了。”黄衣女子一边出声安慰,一边用手地去拍白衣女子的脊背,一下一下,那么淡定,那么温柔。“兵败了,我可以再来,可阿姐只有一个啊,若是阿姐没了,就永远回不来了。”
白衣女子泣不成声,黄衣女子在一边手足无措地擦着眼泪。直到哭得有些累了,白衣女子才说:“阿宁,这次,你手下的少尉南宫少卿救了我,若不是他,我就死在魏王宫中了,你替我去谢谢他吧。你回了,我也该走了。”
黄衣女子轻轻的答应着,并没有觉察到白衣女子的情绪,除了内疚,还有不同寻常的失落和难过,她有急事临时出去几天,回来就听闻自己的军队兵败的消息。有一堆事等着她善后,颇为头疼。
白衣女子说得不错,若是她在,事情绝对不会发展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若是她,定会在纪王广反叛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其不意灭掉纪氏势力,囚禁纪广,收罗纪横为己所用,将这次叛乱扼杀在萌芽状态。
可惜,错过了好时机。事情变得棘手许多。
她本性并不狠毒,但却不会滥用善良。只因为,很多时候,她可以清晰地权衡利弊,选择最恰当的做法。就像这次如果她在,就不会死那么多的人。
很多时候,不得当的善良,未尝不是一种残忍。
但是,她绝对不会去怪自己的姐姐。
她只是有些诧异,纪王广这样胸无大志,贪财好色的人怎么能杀,应该好好地把他养起来,用来牵制纪横和纪氏一族的势力。即便她不在,以南宫少卿的智商,也不该范这样低级的错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南宫少卿撺掇阿姐杀掉纪广,真是糊涂,这样好的一枚棋子就这么没了。
思虑中,到了南宫少卿门口,抬眼,便望见了南宫少卿倾倒众生的侧脸,他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夕阳的金色光晕淡淡的洒在他煞白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优美的弧线下面投下美丽的阴影,使得他本来就绝美的面容凭空添了几许生动,定格成了一种别样的惊艳。
南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的看过少卿,看他剑眉斜飞,淡雅如玉,好似九天上云开月出,江畔边夜淡花明。那风华与秀挺都浸在了骨子里。
白色金线花纹长衫在他身上却是望不到尽头的寂寞和悲伤。
南宁默默的望着他,叹息了一声,心中五味杂陈,竟隐隐有些悲戚的味道。
这个智计无双的少年,把他留在身边,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一早就知道这个少年不是一个简单的存在,她清楚他不为人知刻意隐瞒的身世,所以才想要把他留在身边,防患于未然。
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为自己舍命,自己还能忍心这样对他么?
而且,在长久的相处中,她对这个倔强的,孤独的,聪明绝顶的少年已经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
如果有一天,终要拔剑相向了,自己会怎么做?
“我从来不会因为个人的憎恶而杀一个人,所以,我也从来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放过一个该杀之人,有一天如果我要杀你,请记着,不是因为我恨你或者讨厌你,只是因为命运的无奈,不得不这样做!”南宁在心里默念着。
少卿醒来的时候,看见一双明润如玉的手在为他包扎伤口,动作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他。
微微侧过头,他看到了南宁温婉的侧脸,柔和而优美的轮廓。
南宁的脸上,挂着一抹温婉平淡,如同新月般的微笑。
那一霎那,少卿感觉有温泉轻柔的滑过心田,仿佛听到了心底深处春暖花开的声音,那般的静谧,柔美,温暖……
看到这个笑容,少卿觉得,就是为她死了,也值了。
心,渐渐宁静下来,涤荡了身上的痛楚,祛除了灵魂的疲惫,忘却了不堪的过往,淡漠了内心最深切的无奈,摒弃了俗世的重重算计与利用。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可惜,命运永远不由人!
若干年后,少卿仍然能清晰的记得那时那刻,南宁温婉的笑容,也许他自始至终都不曾真正拥有,但那一个笑容,却是为他而绽开。
而没有人知道的是,一个白衣少女透过门缝偷偷地望着他们,看到他们相视一笑的默契之后,少女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跌倒在床上,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她伏在床上无声地啜泣,那般的绝望,那般的哀伤。
悲剧,由此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