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鹜已经告诉我了,”南宁静静的注视着少卿,“你又救了我一次。”
“又要对我说生分的感激的话么?”南宫少卿一反常态,没有称呼南宁为小姐或者少主人。
突兀的话语让南姬不由仔细的观察起少卿的神情来。少卿也紧紧的注视着南姬,目光中流溢着长期以来苦苦压抑的一些东西。
良久,南宁开口:“此番回朝,我会启奏王上,封你为万户侯,另赐黄金万两,明珠十斛。”
她淡漠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却一下子把少卿打下了冰冷的地狱,一种酸涩的凄哀和痛疼在心头蔓延。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些!”他竭力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攥紧了手心,紧紧的注视着南姬的眼。
从他抱着生命垂危的南宁来到竹林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要打破这长久以来的禁忌。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命运的无常和生命的脆弱,也许上苍根本就不会给他漫长的时间来等待和期盼。
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他或者是南宁的生命就会如轻烟般消散,不留一丝痕迹。那个时候,自己心中那刻骨铭心的爱和锥心蚀骨的恋是不是也会如薄雾般被时间和命运蒸融得不留一丝痕迹呢?
他不要,不要这样的结局。人生苦短,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的想要知道她给的答案,他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在她心中留下自己的影子。
“你想要什么?”她淡漠的声音,淡漠的话语让他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少卿咬牙,瞪着南姬,却说不出来,也许,是明白,说出来了又有什么用,但是,他不甘心。
“我想你应该知道。”声音里隐约着起伏的挣扎,心跳加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南宁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聪明如南姬,怎么会不明白。
“我知道,你受了伤,现在应该好好去休息一下。”南姬轻描淡写的说着,转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少卿在她身后绝望的喊道。
“我只知道你需要休息。”南姬回身,一字一顿,面上连一丝涟漪也无,眼神淡漠得教少卿绝望。楼外突然狂风大作,竹子猛烈的摇晃,发出凄哀的呜鸣。竹叶翻滚着爬进房内的案几上,竹木地板上,落在南姬和少卿的头上,肩上,衣上。
两个人,就这样长久的凝视。少卿内心一瞬间荒凉如沙漠,眼眶酸胀,沉痛,仿佛不能承受这个世界的沉重。
“为什么,是我做的还不够么?”
“你今天,话太多了!”南宁面无表情的说。
“是……我僭越了!”少卿眼神一黯,低下了头,脸上闪过一片阴郁。
内心荒凉如死,她已然给了答案,可又能怎么样,他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什么也不能说。只要他还想呆在她的身边,就不得不克制和压抑自己的情感。因为这是她要他做的。
南姬出门,抬头,却看到秦鹜,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
“今天收编了多少散卒?”南姬问。
“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重新组编了两万军队,其中包括过去失散的士卒。”秦鹜道。
“两万,城中有十万防守,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与他们抗衡。只能等王上的援军了。”南姬说。
“王上已经来了。”
“什么?”南姬抑制不住的惊讶,又有些担忧,“王上有伤在身,速度怎么会如此之快!”
“王上听闻我们兵败,担心小姐有失,顾不上身上的伤,日夜兼程赶来了,事不宜迟,我们是不是该速去西郊与王上会合?”秦鹜说。
南姬点头。
城外西郊,凌风帝走出军帐,迎风而立,一袭紫衣飘逸出尘,俊逸的眉眼,精致的五官让人不敢直视。目光一直望着前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期盼着什么。
落日风沙,漫天的霞光中,一匹通体如红霞的骏马向这边驰来。达达的马蹄随着他的心跳起伏。
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
南姬跳下马,一下子扑到了凌风怀中,多少日子以来的惊惶不安云消雾散。靠着他厚实安稳的胸膛,久久的无言,最深厚最真挚的感情永远是语言无法表达出来的,那是心的契合。
却不知为何,凌风帝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讶异,抬眼,看到南姬身后的秦鹜和少卿,只见少卿猛然转身,双肩轻轻颤抖。
“你瘦了!”凌风抚摸着南姬有些苍白疲累的面容,心疼不已,“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了。”
“王上是怪我没有完成任务吗?”南姬抬头,清亮的眼眸中盈满了一种叫愧疚的情绪。
“怎么会呢,宁儿,”凌风理了理南宁有些散乱的鬓发,目光温柔如春日深深的湖水,“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是怕失去你呀!听到你们出了事,你不知道我这一路上有多么担惊受怕……”
那么专注而深情的目光,几乎让南姬以为一切都是真的,心抑制不住的跳了起来。
在一旁的姬子岚笑了,道:“我看大哥不仅是担心嫂子的安危,更是不放心,不放心把两个美少年放在嫂子身边呢!”说着瞥了不远处的少卿和秦鹜一眼,朝着秦鹜做了个鬼脸。
“你……”南姬气得说不出话来,脸腾的一下子红了。只瞪着子岚,子岚却笑得更厉害了。
虽说是凌风的未婚妻,可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她。凌风似乎看出了南姬的尴尬。
“臭小子,一边去。”凌风叱喝道,作势要用马鞭抽子岚。
子岚拿手去挡,笑道:“嫂子救我!”
众人都笑了,南姬浑身的不自在,子岚却不理会,边躲边笑:“说实在的,大哥听说嫂子兵败后,担心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害得我们跟着他两天两夜不眠不休马不停蹄。我看姑娘以后还是呆在大哥身边不要离开他了,省得他整天担惊受怕,魂不守舍,还连累我们也跟着受罪。”
众人大笑起来,跟着起哄,纷纷询问凌风帝什么时候正式娶南宁。南宁和凌风二人互相看了子岚一眼,均是又尴尬,又不好发作,将子岚恨得牙痒痒的。
子岚仍是不肯罢休,又笑着问秦鹜:“我嫂子和大哥分开的这段日子,是不是每天也魂不守舍的呀?咦,刚才和你站在一起的那个美少年哪里去了?”
南姬回头一看,少卿果然不在了。
秦鹜置之一笑,道:“他身体不适,先回营休息去了。”
南宁看到少卿刚才站立的地方,褐色的泥土被用力的踏陷了一个深深的鞋印,昭示着刚才站在这里的人是如何苦苦的抑制自己凌乱的心绪。
凌风帝听到南姬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这次出征,少卿三番两次立下大功,若不是他,我早已不能和王上相见了。”南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