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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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成公(9)

九月,晋人执季文子于苕丘。公还,待于郓,使子叔声伯请季孙于晋。犨曰:“苟去仲孙蔑而止季孙行父,吾与子国,亲于公室。”对曰:“侨如之情,子必闻之矣。若去蔑与行父,是大弃鲁国而罪寡君也。若犹不弃,而惠徼周公之福,使寡君得事晋君。则夫二人者,鲁国社稷之臣也。若朝亡之,鲁必夕亡。以鲁之密迩仇雠,亡而为雠,治之何及②?”犨曰:“吾为子请邑。”对曰:“婴齐,鲁之常隶也,敢介大国以求厚焉?承寡君之命以请,若得所请,吾子之赐多矣,又何求?”范文子谓栾武子曰:“季孙于鲁,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马不食粟,可不谓忠乎?信谗慝而弃忠良,若诸侯何?子叔婴齐奉君命无私,谋国家不贰,图其身不忘其君。若虚其请,是弃善人也。子其图之!”乃许鲁平,赦季孙。

冬十月,出叔孙侨如而盟之,侨如奔齐。十二月,季孙及犨盟于扈。归,刺公子偃,召叔孙豹于齐而立之。

齐声孟子通侨如,使立于高、国之间。侨如曰:“不可以再罪。”奔卫,亦间于卿。

晋侯使至献楚捷于周,与单襄公语,骤称其伐。单子语诸大夫曰:“温季其亡乎!位于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怨之所聚,乱之本也。多怨而阶乱③,何以在位?《夏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将慎其细也。今而明之,其可乎?”

[注释]

①有亡:即亡国。有,助词。蔑:不。②密迩:靠近。仇雠(chón仇):指晋国的仇敌齐国和楚国。亡而为雠:灭亡了以后变成仇敌。治:治理,犹言补救。③阶乱:祸乱的阶梯。

[译文]

宣伯派人告诉郤犨说:“鲁国有季、孟,如同晋国有栾、范一样,政令在他们那里制成。如今他们商量说:‘晋国的政令出自各大卿家族,我们是不能服从的。宁愿事奉齐国、楚国,只是亡国而已,不跟从晋国了。’晋国要是想要在鲁国实现志望,请扣留行父并杀死他,我把蔑杀害并事奉晋国,便没有二心了。鲁国没有二心,其他小国一定服从晋国。不然,行父回国便必定反叛晋国了。”

这年九月,晋国人在苕丘抓捕了季孙行父。鲁成公回来,在郓地等着,派子叔声伯向晋国请求放回季孙行父。郤犨讲:“要是除去仲孙蔑并扣留季孙行父,我给您鲁国,对您比对公室还亲。”声伯答复说:“侨如的情况,您必定听到了。要是去掉蔑和行父,这是彻底地丢弃鲁国而惩罚寡君。要是还不丢弃鲁国,而承蒙您向周公求福,让寡君可以事奉晋君。那么这两个人,是鲁国的社稷之臣。要是早晨杀了他俩,鲁国一定晚上灭亡。由于鲁国是靠近晋国的仇敌,灭亡了之后便会变成仇敌,如何能来得及补救呢?”郤犨说:“我为您请求封邑。”声伯答复说:“婴齐,是鲁国的小臣,岂敢依靠大国来求取高官厚禄?我奉了寡君的命令前来请求,要是获得所请求的,您的恩赐便太多了,还有什么请求?”范文子对栾武子说:“季孙在鲁国,辅助过两个国君了。妾不穿丝绸,马不吃粮食,能不认为他是忠诚吗?相信奸邪而抛弃忠良,如何对待诸侯呢?子叔婴齐接受国君的命令没有私念,为国家谋划没有二心,为自己打算而不忘他的国君。要是拒绝他的请求,这是丢弃贤人啊。您还是考虑一下!”于是便同意和鲁国讲和,赦免了季孙行父。

这年冬天十月,放逐叔孙侨如并跟诸大夫结盟,侨如逃奔到齐国。十二月,季孙和郤犨在扈地结盟。回国,暗杀了公子偃。把叔孙豹从齐国召回并立了他。

齐国声孟子跟叔孙侨如私通,让他位居高氏、国氏之间。侨如讲:“不能再犯罪了。”究逃往卫国,也位在卫国各卿之间。

晋侯派郤至向周天子献楚国俘虏,郤至和单襄公讲话,屡屡夸耀他的战功。单襄公对大夫们讲:“郤至大概要被杀吧!他的地位在七个人之下,却想求得盖过他的上级。怨恨的聚集,是祸乱的根本。多招怨恨是祸乱的阶梯,如何还能据有官位?《夏书》讲:‘怨恨难道只是在明处?不易看到的倒应当考虑。’要慎戒细小的怨恨。如今郤至却把怨恨变得明显了,难道行吗?”

成公十七年

[原文]

〔经〕十有七年春,卫北宫括帅师侵郑。夏,公会尹子、单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邾人伐郑。六月乙酉,同盟于柯陵。秋,公至自会。齐高无咎出奔莒。九月辛丑,用郊。晋侯使荀来乞师。冬,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人、邾人伐郑。十有一月,公至自伐郑。壬申,公孙婴齐卒于胀。十有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邾子且卒。晋杀其大夫钅奇、犨、至。楚人灭舒庸。

[原文]

〔传〕十七年春王正月,郑子驷侵晋虚、滑。卫北宫括救晋,侵郑、至于高氏。

夏五月、郑大子髡顽、侯獳为质于楚,楚公子成公子寅戍郑。公会尹武公、单襄公及诸侯伐郑,自戏童至于曲洧。晋范文子反自鄢陵,使其祝宗祈死,曰:“君骄侈而克敌,是天益其疾也,难将作矣。爱我者唯,祝我①,使我速死,无及于难,范氏之福也。”六月戊辰,士燮卒。乙酉,同盟于柯陵,寻戚之盟也。楚子重救郑,师于首止。诸侯还。齐庆克通于声孟子,与妇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鲍牵见之,以告国武子。武子召庆克而谓之。庆克久不出,而告夫人曰:“国子谪我。”夫人怒。国子相灵公以会,高、鲍处守。及还,将至,闭门而索客。孟子诉之曰:“高、鲍将不纳君而立公子角,国子知之。”

秋七月壬寅,刖鲍牵而逐高无咎。无咎奔莒。高弱以卢叛。齐人来召鲍国而立之。初,鲍国去鲍氏而来为施孝叔臣。施氏卜宰,匡句须吉。施氏之宰有百室之邑。与匡句须邑,使为宰,以让鲍国而致邑焉。施孝叔曰:“子实吉”。对曰:“能与忠良,吉孰大焉!”鲍国相施氏忠,故齐人取以为鲍氏后。仲尼曰:“鲍庄子之知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

冬,诸侯伐郑。十月庚午,围郑。楚公子申救郑,师于汝上。十一月,诸侯还。初,声伯梦涉洹,或与已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从而歌之曰:“济洹之水,赠我以琼瑰。归乎!归乎!琼瑰盈吾怀乎!”惧不敢占也,还自郑。壬申,至于狸而占之,曰:“余恐死,故不敢占也。今众繁而从余三年矣,无伤也。”言之,之莫而卒。齐侯使崔杼为大夫,使庆克佐之,帅师围卢。国佐从诸侯围郑,以难请而归;遂如卢师杀庆克,以谷叛。齐侯与之盟于徐关而复之。十二月,卢降。使国胜告难于晋、待命于清。晋厉公侈,外多嬖。反自鄢陵,欲尽去群大夫,而立其左右。胥童以胥克之废也,怨氏,而嬖于厉公。钅奇夺夷阳五田,五亦嬖于厉公。犨与长鱼矫争田,执而梏之,与其父母妻子同一辕。既、矫亦嬖于厉公。栾书怨至,以其不从己而败楚师也,欲废之,使楚公子告公曰:“此战也,至实召寡君,以东师之未至也,与军帅之不具也,曰:“此必败,吾因奉孙周以事君。”公告栾书,书曰:“其有焉!不然,岂其死之不恤而受敌使乎?君盍尝使诸周而察之?”至聘于周。栾书使孙周见之。公使觇之②,信;遂怨至。厉公田,与妇人先杀而饮酒,后使大夫杀。至奉豕,寺人孟张夺之,至射而杀之。公曰:“季子欺余!”厉公将作难,胥童曰:“必先三,族大多怨。去大族,不逼。敌多怨有庸”。公曰:“然!”氏闻之。钅奇欲攻公,曰:“虽死,君必危”。至曰:“人所以立,信、知、勇也。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乱。失兹三者,其谁与我?死而多怨,将安用之?君实有臣而杀之,其谓君何?我之有罪,吾死后矣。若杀不辜,将失其民;欲安,得乎?待命而己。受君之禄,是以聚党。有党而争命,罪孰大焉?”壬午,胥童、夷羊五帅甲八百,将攻氏。长鱼矫请无用众,公使清沸助之。抽戈结衽,而伪讼者“三将谋于榭。矫以戈杀驹伯、苦成叔于其位。温季曰:“逃威也。”遂趋。矫及诸其车,以戈杀之。皆尸诸朝。胥童以甲劫栾书、中行偃干朝。矫曰:“不杀二子忧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也!”对曰:“人将忍君。臣闻乱在外为奸,在内为轨。御奸以德,御轨以刑。不施而杀,不可谓德;臣逼而不讨,不可谓刑。德刑不立,奸轨并至,臣请行!”遂出,奔狄。公使辞于二子,曰:“寡人有讨于氏,氏既伏其辜矣。大夫无辱。其复职位!”皆再拜稽首,曰:君讨有罪,而免臣于死,君之惠也。二臣虽死,敢忘君德?”乃皆归。公使胥童为卿。公游于匠丽氏,栾书、中行偃遂执公焉。召士匄、士匄辞。召韩厥,韩厥辞,曰:“昔吾畜于赵氏。孟姬之馋,吾能违兵。古人有言曰:“杀老牛莫之敢尸。’而况君乎?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舒庸人以楚师之败也,道吴人围巢,伐驾,围厘、,遂恃吴而不设备。楚公子橐师袭舒庸,灭之。闰月己卯晦,栾书、中行偃杀胥童。民不与氏,胥童道君为乱,故皆书曰:“晋杀其大夫。”

[注释]

①祝我:诅咒我。②觇(chán):侦察、窥探。[译文]

鲁成公十七年春季,周历正月,郑国的子驷入侵晋国的虚地跟滑地。卫国的北宫括救助晋国,进攻郑国,直达高氏一地。

夏季,五月,郑国的太子髡顽、獳侯去楚国作人质,楚国的公子成、公子寅去郑国防守。鲁成公会合尹武公、单襄公和诸侯进攻郑国,从戏童直到曲洧。晋国的士燮从鄢陵回国后,让他的祝宗为他祷告,但愿自己早点死亡。他说:“国君骄横奢侈却可以战胜敌人,这是上天在加重他的过错,灾难即将发生了。爱我的人只要诅咒我,让我快死,以免碰到福患,这就是我们范氏家族的福气了。”六月九日,士燮逝世。六月二十六日,成公跟尹武公、单襄公、晋厉公等在柯陵举办会盟,重温鲁成公十五年在戚地的盟约。楚国的子重发兵救助郑国,军队屯驻在首止。诸侯联军撤退回国。齐国的庆克跟齐灵公之母声孟子私通,有一次他男扮女装跟一个妇人同乘一辆车子进入官中巷门。鲍牵看到了,便告诉了国武子,国武子便找来庆克并谴责了他。庆克故而很久不出门,他告诉声孟子说:“国武子谴责了我。”声孟子为此很生气。国武子陪灵公一同前去与诸侯会盟,高无咎跟鲍牵留守都城。等到国武子跟灵公回到国都时,城门却被关闭了。而且要检查行人。声孟子向灵公告状讲:“高、鲍准备不让你进城,另立公子角为国君,国武子晓得这是阴谋。”

秋,七月十三日,灵公下令砍掉了鲍牵的双脚,把高无咎驱赶出齐国。高无咎逃跑到了莒国,他的儿子高弱领着高氏封邑卢地的人举行了叛乱。齐国人把鲍牵的弟弟鲍国从鲁国召回立为大夫。先前,鲍国离开鲍氏族人来到鲁国做了施孝叔的家臣。施氏占卜,挑选家族总管,最后匡句须吉利。施氏的总管,享有一百户人家的封邑。于是施氏给了匡句须封邑并出任总管,不过他却把这一职位让给了鲍国,并把封邑也给了他。施孝叔讲:“占卜的结果是你吉利。”匡句须答复说:“可以把这一职位送给一个忠诚善良的人,还有比这更吉利的事吗?”真的,鲍国辅助施氏家族忠心耿耿,故而齐国人挑选他做鲍氏家族的继承人。孔子讲:“鲍牵还不如葵莱聪明,葵莱还能保护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