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秦汉交通史稿(增订版)(当代中国人文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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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秦汉陆路运输动力的开发(十)

简文所见牛数可多至数十头,如“牛一”(33415),甚至有的多达数百头,如“十头犊廿凡六百五十头”(4111A)。

西汉墓葬也有以牛车模型随葬者,反映有条件的民户往往拥有私家车牛,墓葬出土简牍所书随葬器物清单,可见“牛车一乘载□□三束”,“牛一匹名黑”,“小奴刍牛”(江陵凤凰山8号汉墓);“牛车一两”(江陵凤凰山168号汉墓);“牛者一人大奴一人”,“牛牛车一两”(江陵凤凰山167号汉墓),“牡牛一有车一乘乘件者一人”(江陵凤凰山169号汉墓)等内容。参见金立:《江陵凤凰山八号汉墓竹简试释》,《文物》,1976(6);纪南城凤凰山一六八号汉墓发掘整理组:《湖北江陵凤凰山一六八号汉墓发掘简报》,《文物》,1975(9);文物月刊编辑部:《关于凤凰山一六八号汉墓座谈纪要》,《文物》,1975(9);凤凰山一六七号汉墓发掘整理小组:《江陵凤凰山一六七号汉墓发掘简报》,《文物》,1976(10);吉林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赴纪南城开门办学小分队:《凤凰山一六七号汉墓遣册考释》,《文物》,1976(10);俞伟超:《古史分期问题的考古学观察(一)》,《文物》,1981(5);陈振裕:《从凤凰山简牍看文景时期的农业生产》,《农业考古》,1982(1)。东汉牛车运输更为普遍,《艺文类聚》卷八五引《风俗通义》:“建武之初,军役亟动,牛亦损耗,农业颇废。”《后汉书·乌桓传》:“乌桓寇云中,遮截道上商贾车牛千余两。”说明当时军用辎重车和商贾载货车已经多用牛力牵挽。《潜夫论·浮侈》说,棺椁用木,“京师贵戚必欲江南檽梓豫章楩楠”,而采伐转运艰辛,“会众然后能动担,牛列然后能致水”,《后汉书·王符传》所载则作“会众而后动,多牛而后致”。都说到牛在运输中的作用。《论衡·效力》:“重任之车,强力之牛乃能挽之。是任车上阪,强牛引前,力人推后,乃能升逾。”也反映牛车已普遍应用于交通运输。

《汉书·匈奴传下》说,“计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胜;牛又当自赍食,加二十斛”。《汉书·赵充国传》:“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士一岁。”可知马的饲料用量相当于牛的十数倍。日本学者吉田武纪统计挽牛马的平均速度,牛为1170米/秒,马为1361米/秒。则挽牛日行70里,挽马不过日行81里。而牛马役用能力比较,马的瞬间最大牵引力为900—1 000公斤,公牛则为1 000—1 200公斤。参见[日]吉田武纪著、刘恒译:《耕牛的使役与饲养》,79、1页,北京,农业出版社,1963。 牛对饲料的要求甚低,而且行速虽慢,但力强耐久,因而逐渐成为应用最为普遍的运输动力。

《盐铁论·散不足》说,古者“庶人之乘马者,足以代其劳而已,故行则服桅,止则就犁”。可见民间畜力一般兼充挽犁挽车二任。江苏睢宁双沟出土的汉画像石表现农耕的画面中,则各有引车之牛和曳犁之牛,耕作时引车牛即卸轭放逸参见江苏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江苏徐州汉画象石》,图81。,这一情景说明当时一般农家牛的数量增多,往往已拥有专作运输动力的牛。牛车的空前普及,是东汉交通运输发展的重要标志之一。这一时期的墓葬多出土牛车模型,而墓葬中所出壁画及画像石、画像砖,也多见描绘牛车出行的画面。看来当时所谓“家家有丁车、大牛”(《三国志·魏书·仓慈传》裴松之注引《魏略》),已经成为交通发达地区较为普遍的情形。《续汉书·礼仪志下》:“朝臣中二千石、将军、使者吊祭,郡国二千石、六百石以至黄绶,皆赐常车驿牛赠祭。”可见当时已经有官营交通部门管理的“驿牛”出现。东汉时期还曾创制出以牛力牵引的特型战车。《后汉书·南匈奴传》:“帝造战车,可驾数牛,上作楼橹,置于塞上,以拒匈奴。”

汉初马匹不足时,方以牛供骑乘。如《史记·平准书》:“将相或乘牛车”,《史记·五宗世家》:“其后诸侯贫者或乘牛车。”《后汉书·光武帝纪上》说:“光武初骑牛,杀新野尉乃得马。”汉献帝避李傕渡河东,史书以“乃御牛车”形容其窘困之状(《后汉书·董卓传》)。汉时人观念中以为“乘牛车者齐于编人”(《后汉书·朱浮传》),而为尊贵者所不齿。然而从史籍记载看,自东汉中晚期起,士人乘坐牛车渐成风气。“刘宽尝行,有人失牛者,乃就宽车中认之。宽无所言,下驾步归。”(《后汉书·刘宽传》)韩康自乘柴车应聘,“至亭,亭长以韩征君当过,方发人牛修道桥。及见康柴车幅巾,以为田叟也,使夺其牛。康即释驾与之”(《后汉书·逸民列传·韩康》)。刘翊自载东归,“逢知故困馁于路,不忍委去,因杀所驾牛,以救其乏”(《后汉书·独行列传·刘翊》)。鲁肃曾对孙权说:“今肃迎(曹)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三国志·吴书·鲁肃传》)士风之转变,当有较复杂的原因参见王子今:《两汉人的生活节奏》,见《秦汉史论丛》第5辑,北京,法律出版社,1992年8月。,而牛普遍用以运输从而提高了其在经济生活、文化生活中的地位,无疑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居延汉简中有关于分配卒徒养牛的简文,如“积廿九人养牛”(5121)。刘盆子在赤眉军中,就曾“主刍牧牛,号曰‘牛吏’”(《后汉书·刘盆子传》)。黄宪“世贫贱,父为牛医”,也被蔑称为“牛医儿”(《后汉书·黄宪传》)。敦煌汉简中有牛医方:

冶药以和膏炊令沸涂牛领食(2034)

当是当时牛医经验的总结。《续汉书·五行志四》记载两次牛疫,都与大规模的交通运输活动相联系:“明帝永平十八年,牛疫死。是岁遣窦固等征西域。”“章帝建初四年冬,京都牛大疫。”“或曰是年六月马太后崩,土功非时兴故也。”发远征与兴土功,都需要调用大量牛车从事转运。由此可以联想到“牛吏”、“牛医”一类卑贱者,当时对于交通事业的发展其实有重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