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清代嫁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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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清代嫁妆的整体描述(7)

彩舆高照娶新娘,草草先催过嫁妆。道是亲家相隔远,莫教媒灼(妁)两头忙。④(《中国风土志丛刊》第27册,《扬州西山小志》,104页)

以上扬州歌谣即反映了当地嫁妆要在婚礼前期发送的风俗。从地方志及各地风土志的记载来看,先期抬送嫁妆的地方在清代占到多数,除上文提到地方外,还有浙江萧山“结婚前数日,女家将所嫁之床桌器具箱笼被褥等等,送至男家,名曰发行嫁”⑤(《中国风土志丛刊》第9册,《中华全国风俗志》下篇卷四,1016页);江苏仪征“婚前几日,女家铺房”①(《中国风土志丛刊》第8册,《中华全国风俗志》下篇卷三,921页);江苏海虞“有所谓迎娶者,则于先一日运送装奁,曰铺装”②(《中国风土志丛刊》第32册,《海虞风俗记》卷三,73页);南京“喜期前一日,女家将应有之奁具,丰简视家之有无,使挑夫(俗称马头)送之男宅,由伴娘为之铺设”③(《中国风土志丛刊》第8册,《中华全国风俗志》下篇卷三,836页);镇江西石城“婚期前一日,男家陈妇轿堂中(俗名喜轿,皆租用,其轿夫及执事均预派定),食媒氏菜用素八品或六品,从者(即轿夫等人)与焉。既食,随媒氏如女家取奁具”④(《中国风土志丛刊》第30册,《西石城风俗志·婚姻》,3页);黑龙江地区,“婚期前一日,女家送奁具”⑤(徐珂:《清稗类钞·婚姻类》,1993页);八旗婚嫁制度亦规定,奁具要“先数日”送至男家⑥(参见上书,1990页);等等。从东北到江南都有先期发送嫁妆之俗,可见这一习俗在清代比较普遍。

但是,也有不少地方为随轿(舆)发送妆奁,即在成婚当日,妆奁跟随新妇彩轿(舆)之后,与新妇同时到达男家。如广西容县,迎娶新妇时,“婿辞出,女轿随之,妆奁又随之”,排列出新婿、新妇、嫁妆的先后顺序⑦(参见《容县志》卷四,《舆地志·风俗》,光绪二十三年刻本);四川仪陇,“俟新人入轿,鼓吹交作而去,装奁随之”,也是嫁妆跟随轿后送往男家⑧(参见《仪陇县志》卷二,《舆地志·风俗》,同治十年刻本);安徽蒙城起嫁时,“响手在前,嫁妆在后”,新妇乘喜轿居响手与嫁妆之间,与嫁妆同时到达男家⑨(参见侯定国:《蒙城婚嫁礼俗漫谈》,载《漆园古今》第二辑);前文徐珂在静安寺看到的送嫁妆场景也大致是这个布局:迎妇彩舆“前导者,灯二、炬二、乐人四;后从者,舁夫四”,舁夫所抬即是嫁妆了。(参见徐珂:《仲可随笔》,42页)

清代,个别地方为成婚次日发送妆奁,如甘肃山丹“亦有亲迎次日送妆奁者”①(《山丹县志》卷九,《食货·风俗》,光绪十五年刻本);直隶平山“次日,女见舅姑,并诣祖茔展拜,女家送妆奁”②(《平山县志》咸丰四年刻本,转引自《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北卷,129 页),但都属于极少数情形,此处略不讨论。

发送嫁妆时间的早晚,除各地风俗的差异外,还与地域、家庭贫富等因素有关。

从空间因素来看,缔姻双方家庭距离的远近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抬送嫁妆的时间。一种情况是,由于男女两家相距遥远,相较于距离近的家庭而言,女家尤需先期发送奁具,方能在新妇到达之前将妆奁在新房之内安置妥当,如浙江双林镇,当地习俗为“婚日或前一日,女家送妆奁”,但是“远村则早一二日”发送③(参见《双林镇志》卷一五,《风俗》,民国六年上海商务印书馆铅印本);福建安溪亦为“近者随送,远者先期送”④(《安溪县志》卷四,《礼制》,乾隆二十二年刻本),都是出于此种考虑。而另一种情况为,道途遥远为举行婚礼造成诸多不便,如果女家先运送一次妆奁,再将新妇送往男家,不仅繁琐,而且耗费了不必要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因此,一些地方近途者嫁妆先期发送,远途者往往随轿发送。如广西来宾,“婚家、女家同居县城者”,于婚期之先一日,“女家仪物如装奁等,悉数因婿家来使,随鼓乐仪仗舁返”,两家相距远者,“先一日彩舆随仪物俱往女家,装奁随女俱来”⑤(《来宾县志》上篇《人民·风俗》,民国二十六年铅印本); 贵州思南府,“城中女家,于未嫁前一日,押送妆奁到婿家陈设,为女挂帐而归;乡村道里辽远者,则随彩舆以往”⑥(《思南府续志》1965年贵州省图书馆油印本,转引自《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西南卷,457页)。从家庭的贫富因素来看,嫁妆不在婚日发送,而提前送至男家,体现出抬送嫁妆仪式的隆重,也就是说,只有陪嫁物品具有一定规模的时候,才能达到先期发送的规格。临期,女家仪式性地将嫁妆抬往男家,或男家遣舁夫及鼓乐前往女家迎取妆奁(详见下文嫁妆的发送),将十余抬乃至数十抬、上百抬的嫁妆运至男家,并将各类嫁妆铺设整齐,以待新妇“来归”,所谓的“女家富厚者,前期送妆奁”就是这个含义了①(参见《定兴县志》卷一三,《风土志》,光绪十六年刻本)。至于贫家,只有寥寥数件妆奁,无需舁夫扛抬、提前安设,自然也没有隆重的“过嫁妆”仪式,如天津,嫁妆“最次者,则仅备女子常用之物若干件而已,不遣人送”②(《天津志略》第一编第十一章,《礼俗》,民国二十年铅印本);万全“妆奁有若无者,则不另举行,在结婚日,随时皆可办理也”③(《万全县志》卷九,《礼俗志·民俗》,民国二十三年铅印本)。先期运送妆奁之礼在中下层社会渐至废除,“前期送妆奁,亦如张陈其室,然多不能如礼”④(《三原县新志》光绪六年刻本,转引自《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西北卷,31页,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嫁妆只跟随新妇轿(舆) 之后,甚至在婚礼次日送往男家。基于以上原因,许多地方形成“奁具丰者先期送,薄者即夕行”的习俗,各家根据自身的经济实力和妆奁的丰俭灵活地选取抬送时间,如北京婚礼“前一日,女家请男宾四人、六人或八人送妆,男家亦请人迎妆……然近亦有于迎娶日送妆者”⑤(《中国风土志丛刊》第13册,《北平风俗类征》,128页);苏州“喜期前一日,或当日,女家将应用之妆奁,使夫役送至乾宅”⑥(《中国风土志丛刊》第36册,《苏州风俗》,27页),反映出律例、风俗与民情的结合和相互妥协。

5抬送嫁妆

由于嫁妆一般装于箱内由两人抬行,或“置于高桌”,“二人扛之”⑦(徐珂:《清稗类钞·婚姻类》,1990、1992页),因此嫁妆多论“抬”,如光绪帝大婚的嫁妆共“二百抬”、京城送嫁妆“以抬数计,中等之家,大半为二十四抬,三十二抬,四十八抬,富者则自数十抬至百余抬不等,贫者则十六抬、二十抬,再次则仅备女子常用之物若干,雇扛肩人送去,不上抬,若抬数多者,妆奁前导以鼓乐,男家迎以鼓乐”。此外,嫁妆也论“起” 或“扛”等,如前文提到的阎锡龄之子娶木商女,“妆奁多至百余起”;浙江路桥嫁妆分为几等:“有廿扛廿担者,有十扛十担者,有五扛五担者,最下者谓之三扛”①(《路桥志略》民国二十五年杨绍翰排印《崇雅堂丛书》本,转引自《中国地方志民俗资料汇编》华东卷,858页)。

抬妆奁抬送嫁妆一般雇请轿铺工人,或者有些地方有从事摆、抬嫁妆的专行,他们负责将嫁妆按品类、大小搭配得整齐、美观,然后运送至男家,有时扛夫还要负责将嫁妆在男家安置妥当。清代京城嫁妆的抬送分“高抬”、“矮抬”和“窝脖儿”三种方式,较为珍贵或美观的物品,如“如意、钟表、瓷器、摆设、衣被”等放在茶桌上,由两人抬行,称为“高抬”;“便盆、脚盆、痰盂”等不起眼和不雅观的物品放在筐或箱中,亦由两人抬行,称为“矮抬”;而那些高大的、不宜抬行的物品,或者贫家由于妆奁少、够不上抬的,则用“窝脖儿”的方法抬送,即将物品放在颈后扛行,由于此种抬送方式扛夫的头需一直向下低着,所以称为“窝脖儿”。“窝脖儿” 是一种低贱、艰苦的体力劳动,一般只有社会底层的人从事这个行业。①(参见爱新觉罗·瀛生、于润琦:《京城旧俗》,10页,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8;李秀兰:《北京旧式婚礼及其流毒影响》,载《北京史苑》第二辑,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老北京有歌谣反映“窝脖儿”工作之艰辛:

天下事,有谁当? 千斤万两我来扛。埋头负重,都为人忙。扛上去,血汗淋漓;放下来,明月一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