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元代大都上都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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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上都的布局和宫廷生活(4)

诈马宴参加者主要是“宗王、戚里、宿卫、大臣”,其他官员亦得列序。参加者服质孙衣,一日一换。所骑马匹是“彩丝络头百宝装,猩血入缨火齐光”③(袁桷:《清容居土集》卷一五,《装马曲》。“装马”疑即“诈马”,jimah的另一音译。“火齐”,宝石),而且“以雉尾饰马”,“千官万骑到山椒,个个金鞍雉尾高”④(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山椒”,山顶)。宴会共举行三天,时间选择在六月的吉日。⑤(杨允孚说“每年六月三日诈马筵席”,疑误,周伯琦明确记载至元六年(1269年)的诈马宴是六月二十一日。王祎记至正九年(1349年)的昔剌斡耳朵大宴是六月二十八日。《王忠文公集》卷三,《上京大宴诗序》)宴会开始时,“必一二大臣称成吉思汗皇帝礼(札撒?),于是而后礼有文饮有节矣”⑥(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札撒”就是法令,宣布成吉思汗的有关法令,使与会者知所畏惧警惕,然后宴会能顺利进行。“须臾玉卮黄帕覆,宝训传宣争首。”⑦(袁桷:《清容居土集》卷一五,《装马曲》)“宝训”即成吉思汗的“札撒”。宴会上的饮料和食物非常丰盛,“酮官庭前列千斛,万瓮蒲萄凝紫玉。驼峰熊掌翠釜珍,碧实冰盘行陆续”⑧(袁桷:《清容居土集》卷一五,《装马曲》)。“大宴三日酣群悰,万羊脔炙万瓮酿。”⑨(周伯琦:《近光集》卷一,《诈马行》)宴会上有教坊女乐和角牴(摔跤)表演助兴。“九州水陆千官供,曼延角牴呈巧雄。紫衣妙舞腰细蜂,钧天合奏春融融。”①(周伯琦:《近光集》卷一,《诈马行》)“凤笙屡听伶官奏,马潼频烦太仆添。”②(迺贤:《金台集》卷二,《失剌斡耳朵观诈马宴奉次贡泰甫授经先生韵》)“舞转星河影,歌腾陆海涛。齐声才起和,顿足复分曹。急管催瑶席,繁弦压紫槽。”③(贡师泰:《玩斋集》卷五,《上京大宴和樊时中侍御》)宴会都要到“日暮”、“秉烛”时才告结束。④(参见袁桷:《清容居士集》卷一五,《装马曲》迺贤:《金台集》卷二,《失剌斡耳朵观诈马宴奉次贡泰甫授经先生韵》)

元代有人说:“国朝大事,曰蒐伐,曰搜狩,曰宴飨,三者而已。”⑤(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五七,《吕公神道碑》)蒙元统治者重视宴会,其主要目的在于显示自己对属部的恩惠,加强统治集团内部的凝聚力,在一定意义上也是过去存在过的军事民主主义遗留下来的痕迹,但其性质已大不相同。

狩猎也是“国朝大事”。大蒙古国时期,诸汗都很重视“打围”(狩猎),规模很大,每次常出动数千人甚至上万人。这既是继承古代氏族共同狩猎的习惯,用以维系内部的团结:又是锻炼将士作战能力的一种办法。“打围”实际上是一项军事训练活动。元代诸帝继承了这一传统。每年春天,常到大都东南的柳林“纵鹰隼搏击,以为游豫之度,谓之飞放”⑥(《元史》卷一〇一,《兵志四·鹰房捕猎》)。到上都避暑,也要举行一系列狩猎活动。狩猎有固定的场所,主要是三不剌(北凉亭)、东凉亭、西凉亭和察罕脑儿(白海)。

三不剌又作散不剌、三卜剌、三部落、甘不剌川。地点在“上都西北七百里外”⑦(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二,《董承旨从北回,酒间因及今秋大狝书六绝》。按,董承旨即董文用,时为翰林学士承旨)。元成宗即位于上都后,即“巡狩三不剌之地”,流连忘返,“不以时还”⑧(《元史》卷一四八,《董俊传附董文用传》。按,《元史》卷一八《成宗纪》作“三部落”)。大概就是这一次“打围”,所获猎物“饶常岁”,“青兕黄羊以万筹”⑨(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三二,《董承旨从北回,酒间因及今秋大狝书六绝》。按,元成宗即位后去三不剌,董文用从行。可知王恽所记应即此次之事)。元英宗即位后,巡幸上都。据随从者柳贯记:“八月二日,大驾北巡,将校猎于散不剌,诏免汉官扈从。”①(柳贯:《柳待制文集》卷五)而在《元史》中提到此事时,一作“帝幸凉亭”②(《元史》卷二七,《英宗纪一》“延祐七年八月戊午”条),一作“帝猎北凉亭”③(《元史》卷一八〇,《赵世延传》),可知三不剌即北凉亭。除了北凉亭之外,又有东、西凉亭。“上京之东五十里有东凉亭,西百五十里有西凉亭。其地皆饶水草,有禽鱼山兽,置离宫。巡守(狩)至此,岁必猎校焉。”④(周伯琦:《近光集》卷一,《立秋日书事五首》)

据波斯史家记载,在建造开平城之前,忽必烈“在其东面为自己的一座名为凉亭(Lnktn)的宫殿打下了基础”⑤([波斯]拉施特:《史集》,第2卷,325页)。但是正式派遣军队修建东、西凉亭,则是平南宋以后的事。⑥(参见《常山贞石志》卷二一,虞集《皇公墓志铭》)至元十四年(1277年)八月,忽必烈曾“畋于上都之北”⑦(《元史》卷九,《世祖纪六》),似可认为即在北凉亭“打围”。凉亭实际上是皇帝的御用猎区,而三个凉亭又都于忽必烈时开始经营。由于北凉亭距离较远,元代诸帝去的次数不多,一般均在东、西凉亭“打围”。至元六年(1269年)十月,忽必烈下令“禁上都畿内捕猎”⑧(《元史》卷五,《世祖纪二》),就是为了充分保证皇帝“打围”的需要。

除了三个凉亭之外,在往返两都的途中,元代皇帝也常常举行畋猎活动。如察罕脑儿设有鹰房,豢养猎鹰,每年巡幸队伍经过这里,“必校猎焉”⑨(周伯琦:《扈从集·前序》)。元英宗“北幸回銮,次止抚州校猎,获禽物盈且多”。元代有不少诗篇描述了皇家在上都的大规模畋猎,如:“离宫秋草仗频移,天子长杨羽猎时。”“凉亭千里内,相望列东西。秋狝声容备,时巡典礼稽。”“鹰房晓奏驾鹅过,清晓銮舆出禁廷。三百海青千骑马,一时随扈向凉陉。”

皇帝的巡幸队伍中有不少喇嘛。到达上都后,宫廷中不断举行各种法事。宫城之中,常常出现“西梵祝厘环地坐”①(胡助:《纯白斋类稿》卷一四,《滦阳杂咏十首》)的局面。

忽必烈即位的第二年(中统二年,1261年)四月八日,“祀天于旧桓州西北郊,皇族之外,皆不得预礼也”②(王恽:《秋涧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一,《中堂事记中》)。后来,在大都城南建立天坛和太庙,举行祭天祭祖仪式,主要行用唐代制度。③(参见《元史》卷七二,《祭祀志一》)但在上都则仍然保持了蒙古族传统的祭天祭祖仪式。“每岁,驾幸上都,以六月二十四日祭祀,谓之洒马妳子。用马一,羯羊八,彩段练绢各九匹,以白羊毛缠若穗者九,貂鼠皮三,命蒙古巫觋及蒙古、汉人秀才达官四员领其事,再拜告天。又呼太祖成吉思御名而祝之,曰:‘托天皇帝福荫,年年祭赛者。’礼毕,掌祭官四员,各以祭币表里一与之:余币及祭物,则凡与祭者共分之。”④(《元史》卷七七,《祭祀志六》)祭天之后不久,又要举行祭祖仪式。“岁以七月七日或九日,天子与后素服望祭北方陵园,奠马酒,执事者皆世臣子弟。是日择日南行。”⑤(周伯琦:《近光集》卷二,《立秋日书事五首》)祭祖时皇帝、皇后到西内,在西内举行。⑥(参见周伯琦:《近光集》卷一,《上幸西内,望北诸陵酹新马酒,彝典也,枢密知院奉旨课驹以数上,因赋七言》)后至元三年(1337年)七月“丙午,车驾幸失剌斡耳朵。太白复经天。丁未,车驾幸龙冈,洒马乳以祭”⑦(《元史》卷三九,《顺帝纪二》)。“丙午”、“丁未”是相连的日子。可知元顺帝先到昔剌斡耳朵亦即西内,次日到附近的龙冈祭祖,以马奶酒为祭品。祭天、祭祖是隆重的典礼,祭祖尤为重要。元代名诗人萨都剌写道:“祭天马酒洒平野,沙际风来草亦香。白马如云向西北,紫驼银瓮宴诸王。”⑧(萨都剌:《雁门集》卷六,《上京即事五首》)“向西北”是指祭祀仪式的地点,但举行宴会应是祭祖以后的事,不应与祭天仪式连在一起。⑨(杨允孚说:“每年八月开马奶子宴,始奏起程。”(《滦京杂咏》卷下)上引周伯琦说在祭祖之时,“择日南行”。可知祭祖之后,必有马奶子宴)也许诗人将两者混为一谈了。

南宋的少帝、太皇太后等被送到上都的第三天,“早出西门五里外……北边设一紫锦罘罳,即家庙也。庙前两拜。太后及内人各胡跪,福王、宰执如南礼。又一人对罘罳前致语,拜两拜而退”①(严光大:《祈请使行程记》)。罘罳就是屏风,有时也用来指官阙上交疏透孔的窗棂。这里所说的家庙,应指元代皇帝的家庙,所以南宋降人才会以胡跪去拜见。在此以前南宋的使臣曾说蒙古的穹庐有一种样式“用柳木为骨,止如南方罘罳”②(彭大雅、徐霆:《黑鞑事略》),也许所谓“紫锦罘罳”实际上是外蒙紫锦的穹庐。蒙古人在草地上没有家庙之制,这里所说可能是指前朝某一斡耳朵(营帐)。③(蒙古制度,诸汗死后,其营帐仍然保存)

有的贵族也在上都举行祭奠先人的仪式。元文宗时,太平王燕铁木儿祭奠其先人石像,“像琢白石,在滦都西北七十里地,曰:旭泥白。负重台架小室贮之,祭以洒湩。注彻,则以肥脔周身涂之。从祖俗也”④(许有壬:《至正集》卷一六,《陪石大夫太平壬祭先太师石像》)。向石像灌酒,用肥肉涂抹石像全身,这是一种颇为奇特的习俗。燕铁木儿是钦察人,钦察(Kipchak)是中亚的突厥游牧部落。这种“祖俗”也许是钦察人的习俗。

元代皇帝在上都期间,还要举行各种娱乐活动,主要有角牴、竞走和歌舞等。

角牴就是摔跤,这是蒙古人喜爱的一项传统体育项目,列朝皇帝都在宫廷中举行,杰出的角牴士会得到优厚的奖赏。诗人记述了上都的角牴比赛。“红云霭霭护棕毛,紫凤翩翩下彩条。武土承宣呈角牴,近臣侍宴赐珠袍。”⑤(《永乐大典》卷七七〇二,郑彦昭《上京行幸词》)“黄须年少羽林郎,宫锦缠腰角牴装。得隽每蒙天一笑,归来驺从亦辉光。”⑥(王沂:《伊滨集》卷一二,《上京诗》)

竞走亦是在大都和上都经常举办的活动。“皇朝贵由赤(即急足快行也),每岁试其脚力,名之曰:放走。监临者封记其发,以一绳拦定,俟齐,去绳走之。大都自河西务起至内中,上都自泥河儿起至内中,越三时行一百八十里,直至御前,称万岁礼拜而止。头名者赏银一锭,第二名赏段子四表里,第三名赏二表里,余者各一表里。”①(杨瑀:《山居新语》)这种竞赛的方式已和现代差不多。竞走的距离据记载是二百里,时间是从黎明开始。②(参见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健步儿郎似云,铃衣红帕照青春。一时脚力君休惜,先到金阶定赐银。”③(许有壬:《至正集》卷二七,《竹枝十首和继学韵》云,蹑云,原谓骏马奔驰如蹑浮云,此处用以喻竞走者速度之块)

皇帝巡幸上都时,教坊司所属乐人都要随从。“每宴,教坊美女必花冠锦绣,以备供奉。”④(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上)她们的“供奉”就是表演歌舞。“官妓平明直禁闱,瑶阶上马月明归。”⑤(杨允孚:《滦京杂咏》卷下)这里所说的“官妓”,亦即教坊女乐,她们天明就要到宫禁之中“供奉”,月明才得离开。“宫中云门教坊奏,歌编竹枝并鹧鸪。”⑥(马祖常:《石田文集》卷五,《和王左司竹词十首》。按,这是马祖常次王士熙竹枝词所作,以上都宫廷生活为内容。“云门”,古乐名。)这两句诗写的就是教坊在上都宫廷中表演的情况。宫女中也有出色的表演艺术家,元代中期名诗人王士熙描写一位李宫人的遭遇,她擅长琵琶,曾随来上都。“鸾舆五月幸龙冈,宣唤新声促晓妆。拨断冰弦秋满眼,塞天云碧草茫茫。”⑦(《皇元风雅》卷一二,王士熙《李宫人琵琶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