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建成后,金朝又在中都城郊建立若干处离宫。大定十九年(1179年),金朝统治者在中都东北建造离宫,名大宁宫,经过几次改名,最后定名万宁宫。在这一离宫中,建有楼台亭阁和湖泊,“曲江两岸尽楼台”④(赵秉文:《滏水集》卷七,《扈跸万宁宫》),写出了当时的富丽景象。湖中有一座小岛,名叫琼华岛。琼华岛上的小山,传说是金朝灭北宋后将汴梁艮岳的假山石运来堆成的,小山上面便是著名的广寒殿。⑤(参见高士奇:《金鳌退食笔记》。据《纪录汇编》卷七明宣宗所作《御制广寒殿记》,明朝永乐帝说过,广寒殿所在小山“宋之艮岳也”。按,元代传说,蒙古族兴起北方时,“塞上有一山,形势雄伟,金人望气者,谓此山有王气,非我之利。金人谋欲厌胜之……乃大发卒,凿掘辇运至幽州城北,积累成山,因开挑海子,栽植花木,营构宫殿,以为游幸之所”。这就是琼华岛的由来。(参见陶宗仪:《辍耕录》卷一,《万岁山》)这两种说法都不一定可信。)金章宗时(1190—1208),皇帝常常于三、四月间到万宁宫,八月间再回到城内,每年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住在那里。除万宁宫外,城南也有行宫,叫做建春宫:城西的香山、玉泉山也都有行宫。但以万宁宫的地位最为重要。
在中都建成后,金朝政府还曾开凿运河,想以此保证中都的物资供应。当时山东、河南、河北的税粮和其他征调的物资,都由水道运到通州(今北京通州区)。通州到中都,原来有漕渠可通,但因“通州而上,地峻而水不留,其势易浅,舟胶不行”,所以常从事陆运,“人颇艰之”。金世宗大定五年(1165年),曾发“宫籍监户、东宫亲王人从及五百里内军夫,浚治”漕渠,但没有能解决问题。大定十年(1170年),“议决卢沟以通京师漕运”,即从中都西边卢沟河(今永定河)开口(称为“金口”)引水东下,经今八宝山北麓,入中都城北的护城河,直到通州以北,入潞水(今白河)。开凿这条运河,原想从此“诸路之物可径达京师”,结果渠成之后,“以地势高峻,水性混浊。峻则奔流漩洄,啮岸善崩:浊则泥淖淤塞,积滓成浅,不能胜舟”,实际上没有起多少作用。后来,因为害怕上游河水暴涨,泛滥成灾,干脆发工“塞之”①(《金史》卷二七,《河渠志》)。这一工程完全失败。通州到中都仍靠陆路运输。
中都建成后,金朝统治者还就加强中都与南北各地的交通采取了一些措施。其中之一,便是卢沟桥的建造。卢沟桥渡口,自古以来便是燕蓟地区通往南方的要津,原来在这里设有浮桥和木梁桥。随着中都的建成,卢沟桥渡口的交通日益频繁,浮桥或木梁桥已不能适应需要。金章宗大定二十九年(1189年),金朝统治者下令建造石桥,明昌三年(1192年)三月建成。新建的卢沟桥全长二百六十米五,宽七米五,桥下有十一个拱券,是当时我国北方最大的石桥。桥的石栏杆柱头,雕刻有千姿百态、神情生动的石狮子,是我国古代雕刻艺术的杰出成就。①(现在卢沟桥上共有各种大小狮子四百八十五个,多数是后代增补的。)这座宏伟瑰丽的石桥,是我国劳动人民聪明智慧的结晶。13世纪下半叶,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游历中国,看到这座石桥,对它作了详细的描写,表示了由衷的钦佩。
和辽代一样,金朝的历代统治者也是狂热的佛教崇拜者。由于统治者的提倡,佛教极盛,中都内外,除了原有的寺庙之外,又出现了不少新的庙宇,因此,“都城之内,招提兰若如棋布星列,无虑数百,其大者三十有六焉”②(《元一统志》卷一,《中书省·大都路·奉福寺》)。金初,盛行的是佛教中的律宗,后来,禅宗取而代之,风靡一时。金朝后期,禅宗的万松和尚受到统治者的尊奉,声势显赫,在政治上很有影响。此外,金朝统治者对道教也很重视,著名的道观白云观,原建于唐开元时,金章宗时改建,当时叫太极宫,金章宗曾多次到这里。太极宫的历任提点,都受到统治者的宠遇。这所道观,屡经修治,至今犹存。金朝末期,全真道开始盛行。全真道提倡禁欲与苦行,有利于麻痹劳动人民的反抗意志,因此也得到统治者的保护和提倡。中都内外,全真道道观相继兴建。
在中都郊区及京畿各县,女真族和汉族的官僚、贵族、豪强、地主占有大量土地。女真贵族利用政治权势,圈占很多土地,有的人占地达八百顷之多。③(参见《金史》卷四七,《食货志三》)汉族的地主如京畿永清张氏,“家饶财,畜牧满野,上腴居邑之半”④(陆文圭:《墙东类稿》卷一三,《慈悟居士墓志铭》)。至于马、萧、刘、韩等世代豪门,更可想而知。金朝统治者还把原在东北的女真族人,按猛安(千户)、谋克(百户)的编制,迁到河北各地,其中有不少分布在中都郊区及京畿各县。金朝统治者这样做的目的,是制造民族矛盾,加强自己的统治。为此,还从当地原有的土地中一再“拘刷”良田来分配给他们,结果,受害的主要是汉族劳动人民。但是,真正从中得到好处的是猛安、谋克中的上层人物,他们得到大量良田,再出租给汉族劳动人民耕作,收取地租,自己则“惟酒是务”,过着不劳而食的腐朽生活。而猛安、谋克中的下层群众,只能分到一点甚至根本分不到土地,“砍芦为席,或斩刍以自给”①(《金史》卷四七,《食货志二》。),过着十分困苦的生活。很清楚,中都地区广大农村中的基本矛盾,是以女真、汉等族地主为一方,女真、汉等族劳动人民为另一方的两大对抗阶级之间的矛盾。
13世纪初,北方草原蒙古族兴起。1206年,铁木真统一蒙古各部,号成吉思汗。1210年,成吉思汗发动了对金朝的战争。1211年9月,大败金军,从间道夺取了中都西北的居庸关。对于中都来说,“居庸最为要害”,居庸一失,中都立刻受到威胁,因此金朝统治者十分恐慌,急忙下令戒严,但是,蒙古军没有集中力量进攻中都,而是分兵掠取河北、山西的一些州县,还袭取金朝的群牧监的马匹,“几百万匹,分属诸军”,壮大了自己的力量,遂即退去。②(参见《元史》卷一,《太祖纪》:卷一二二,《槊直腯鲁华传》。)蒙古军的进攻引起了金朝统治集团内部矛盾的激化,1213年8月,金军将领胡沙虎发动政变,带领军队从北面突入中都的通玄门和西边的彰义门,杀死金帝完颜永济,另立完颜珣为帝,这就是金宣宗。十月,金军其他将领又杀死胡沙虎。这时蒙古军再次发动进攻,“河北郡县尽拔”,从河北到山东,只有中都等十一城尚为金朝保有。贞祐二年(1214年),金朝遣使求和,蒙古军勒索大批金帛、童男女和马匹,于四月间由居庸关退出。五月,金宣宗迁都南京(今河南开封),以皇太子留守中都。这次迁都实际上是十分狼狈的逃窜,随着统治者的出走,中都的许多居民也仓皇逃散,流离失所。“卷地狂风吹塞沙”,元初大剧作家关汉卿的作品《闺怨佳人拜月亭》,便是以这次迁都为背景,描述了广大人民流离失所的悲惨情况。成吉思汗听到了金朝南迁的消息,十分恼怒,认为金朝并不是真正想要议和,只是一种缓兵之计。于是又发动了对金的战争。
蒙古军这次的出征路线分两路。一路以木华黎为统帅,征辽东:一路以三合拔都和契丹人石抹明安等为统帅,引兵南进。在金朝政府南迁途中,主要由契丹族组成的糺军叛变,投降了南进的蒙古军。糺军熟悉河北地理,就为蒙古军作先锋,夺取了河北许多地方。金皇太子闻讯,连忙南逃,留下丞相完颜承晖、尚书左丞抹撚尽忠等守卫中都。贞祐三年(1215年)正月,蒙古军取通州,逼近中都。中都金军将领右副元帅蒲察七斤出降。“七斤既降,城中无有固志”,而且城中粮食来源完全断绝,“人相食”①(《元史》卷一五三,《王檝传》。《金史》卷一〇一,《承晖传》、《抹撚尽忠传》),处于绝境。金朝两次派兵来援,都在中途被击溃。四月,蒙古军“攻万宁宫,克之”。兵临中都城下。五月初,完颜承晖自杀,抹撚尽忠开通玄门逃跑,“城中官属父老缁素,开门请降”②(《元史》卷一五〇,《石抹明安传》)。中都自此归于大蒙古国统治之下,开始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
大安三年(1211年),就在蒙古军大举进攻前夕,中都曾发生大火,“延烧万余家,火五日不绝”,城市受到很大破坏。在蒙古军攻取中都过程中,城市进一步遭到破坏,“雄丽为古今之冠”③(《大金国志》卷二三,《东海郡侯纪下》。)的中都宫殿,有不少在围城中因缺乏柴薪,陆续被拆除,但还保留下了一部分。总的来说,中都城已相当残破了。
大蒙古国的著名政治家耶律楚材,原来是完颜承晖属下的一名官员。他当时也在被围的中都城中,亲身经历了这一历史事件。后来,他在一首诗中简要地叙述了中都城陷落的经过:
天子潜巡狩,宗臣严守陴。
山西尽荆枳,河朔半豺狸。
食尽谋安出,兵羸力不支。
长围重数匝,久困再周期。
太液生秋草,姑苏游野麋。
忠臣全节死,余众入降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