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世界文学经典文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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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6)

阿尔乔姆走到院子,四处查看。

“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家里的门大开着,保尔却不在家。”

这时,他身后传来脚步声。阿尔乔姆转过身去,一条大狗竖着耳朵站在他面前,有个年轻姑娘正从栅栏门那儿走进来。

“您是不是阿尔乔姆?我要见保尔·柯察金。我是他的朋友冬妮亚。”

“我也要找他,鬼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我刚刚才到,大门敞开着,可没见他的人影,您找他有事吗?”他问。

但是姑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惊恐不安地看着敞开的大门:“我为什么昨天不来?难道已经出事了?会不会?……”她心头的担忧更加重了。

冬妮亚走到他的面前,又向四周看看,急促地说道:

“我知道的也不太确切,不过,如果保尔不在家的话,那他就是被抓走了。”冬妮亚把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阿尔乔姆默默地听着,心里十分绝望。冬妮亚看着阿尔乔姆,阿尔乔姆看着冬妮亚,一时无话可说。

“我走了,您也许能找到他,”与阿尔乔姆告别时,冬妮亚轻声说道,“晚上我再来找您,听您的消息。”

阿尔乔姆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狱中的保尔整天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场拷问或者毒打。跟他关在一块的还有酿私酒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和一个大胡子的老头。一个名叫赫里斯京娜的年轻姑娘也因为她的哥哥加入了游击队而被带进来审讯。

保尔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浑身疼痛,那些禽兽不如的人出手重极了。在狱中赫里斯京娜常常把自己的愁苦向保尔诉说,警卫司令一直在不停地纠缠、威逼和诱惑她,当被她拒绝后,又暴跳如雷地说:“我要把你关到牢里,你别想从我这出来。”

城里最大的匪帮头目要来城里检阅。一个上校带着大尉飞马直奔警卫司令部,当他看到这间原本用作仓库的肮脏的警卫室,不禁大声吼叫起来:“这儿简直是猪圈。”他又指着几个躺在地上打着饱嗝的警卫吼道:“你们怎么像母猪一样躺着?马上把脏东西清扫出去,把床铺收拾好,把你们的鬼脸收拾出个人形来。”

随后他们又去查看犯人的情况,以免大头目亲自检查的时候惹麻烦。

酿私酒的女人和老人都被放出去了。

“你怎么弄进来的?”上校问保尔。

“我从他们马鞍上割了一块皮做鞋底。”机灵的保尔知道说实话肯定是走不掉的。

上校鄙夷地看了看保尔:“这都抓进来什么人。你可以回家了,告诉你的父亲,让他好好教训你一顿。好了,快走吧。”

保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激动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他抓起地上的大衣,向门边跑去,眨眼间就来到大街上。

保尔一口气跳过七道栅栏后停了下来。他已经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了。

在那又闷又潮的牢房里饿了这些天,他已经虚弱不堪了。现在不能回家,到谢廖扎家去也不行,万一走漏了风声,那他们全家都要遭殃了。究竟到哪儿去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顾向前跑着,跑过几个菜园和庄园的后院,直到胸脯撞到一道栅栏上,他才清醒过来。定睛一看,他愣住了:高高的木栅栏后面就是冬妮亚家的花园。他那疲倦的双腿最终把他带到这儿来了!莫非是他自己打算跑到这儿来的?不是。

那他怎么就偏偏跑到冬妮亚家的庄园来了呢?

他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应当找个地方喘口气,然后考虑下一步的去处。花园里有一座木凉亭,在那儿谁也不会看见他。

保尔纵身一跳,用一只手抓住木板的顶端,攀上栅栏,翻身溜进花园。他回头看了看那隐藏在树林后的住宅,向木凉亭走去。可是木凉亭的四周都敞开着,夏天的时候还有野葡萄环绕遮掩,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打算退回木栅栏那儿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身后传来了疯狂的狗吠声。一条大狗冲出屋子,沿着满是落叶的小道向他扑了过来,威严的叫声响彻整个花园。

保尔只好摆了个姿势。

狗扑了上来,保尔一脚把它踢了回去。但是狗马上又要扑上来了。很难预料,这场搏斗将如何收场。就在这时传来了保尔熟悉的银铃般的叫声:

“特列佐尔,回来!”

冬妮亚沿着小道跑过来,抓住特列佐尔颈上的皮带圈把它拉开,对靠在栅栏旁的保尔说:

“您怎么跑到这儿来啦?狗会咬伤您的。幸好我……”

她突然愣住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青年怎么这么像保尔啊!

栅栏旁的身影稍稍动了一下,轻轻地问:

“你……您不认识我了吗?”

冬妮亚欢快地喊叫一声,一个箭步冲到保尔前面:

“保尔,是你?”

特列佐尔把冬妮亚的叫声当做攻击的信号,猛地一跳,立即蹿了过去。

“走开!”

特列佐尔被冬妮亚踢了几脚,委屈地夹起尾巴,慢慢地向庄园走去。

冬妮亚握住保尔的手,问:

“你自由啦?”

“你都知道啦?”

冬妮亚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急促地答道:

“我都知道了,是丽莎告诉我的。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他们把你放了吗?”

保尔疲乏地回答说:

“他们错放了我,我才跑出来了。大概现在又在搜捕我了。我是无意间跑到这儿来的,想在凉亭里休息一下。”接着,仿佛道歉似的补充说道:“我实在太累了。”

冬妮亚紧紧地握住他的双手,久久地凝视着。怜爱、温柔和惊喜交加之情一起涌上她的心头:

“保尔,亲爱的,亲爱的保尔,我的心上人,好人……我爱你……你听见了吗?……你真是个犟孩子,我们多么久没见了?现在到我家去,到我那儿去,我无论如何也不放你走了。我家很清静,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保尔却摇摇头:

“一旦他们在你那儿搜到我,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能到你们家去。”

冬妮亚更紧地握住保尔的手指,她的睫毛颤动。双眼闪烁着泪花:

“如果你不去,那你以后别再见我了。现在阿尔乔姆也不在家,他被押着开火车去了,所有的工人都被征用了。你能到哪儿去呢?”

保尔理解她的心情,但又怕牵连自己心爱的姑娘,可是,连日来的遭遇使他身心疲惫,饥饿难忍,想休息一下的愿望终于使他让步了。

保尔坐在冬妮亚房间的沙发上,冬妮亚在里面房里和妈妈在谈话:

“妈妈,我有件事告诉你。现在,保尔正在我房间坐着,就是那个学生,你记得吗?我什么都不瞒你。他被捕过,因为他放走了一个被通缉的党员。现在他跑出来了,但又没地方可去。”她的嗓子颤抖了。“求求你,妈妈,暂时就让他住在我们家吧!”

冬妮亚恳切地看着妈妈。

妈妈以探寻的目光注视着女儿:

“好的,我不反对。那你把他安排在哪儿呢?”

冬妮亚的脸腾地红了,她难为情、激动地答道:

“我可以让他睡在我房间里的沙发上。我们可以先暂时不惊动爸爸。”

冬妮亚的母亲直视着女儿,问:

“这就是你哭的原因吗?”

“是的。”

“他还完全是个孩子。”

冬妮亚不安地扯着衬衫的袖子:

“是的,但是,如果他不逃出来的话,他们照样会把他当做大人枪毙的。”

保尔的到来使冬妮亚的母亲十分担心。保尔的被捕,冬妮亚对他的爱,而她对保尔的情况又一无所知,这些都成为她忧心忡忡的原因。

冬妮亚热情地张罗起来:

“妈妈,他该好好洗个澡了。我现在就去准备,他脏得就像个真正的伙夫,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洗脸了。”

她来回忙碌,收拾洗澡间,准备衣服,然后默默地拉住保尔的手,把他拖进洗澡间。

“你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干净衣服在这儿。你的衣服应该好好洗洗了。你就穿这一套吧。”她指着椅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条纹领子的蓝色海军衫和喇叭裤。

保尔吃惊地四处看了看,冬妮亚笑嘻嘻地说:

“这是我化装用的衣服,你穿起来一定合身。好吧,快洗吧,我走了。趁你洗澡,我去准备点吃的。”

她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保尔只好服从,迅速脱下衣服,钻进澡盆。

一小时以后,女儿,母亲和保尔三人一起坐在厨房里吃饭。

保尔饿坏了,不知不觉吃完了第三盆。起初他在冬妮亚母亲的面前还有点拘谨,后来看到她的态度非常友好,就放开了。

吃完饭后,他们一起聚在冬妮亚的房间里。保尔应冬妮亚母亲的要求,把自己历经磨难的过程讲了一遍。

“那你打算今后怎么办呢?”冬妮亚的母亲问道。

保尔思忖了片刻,说:

“我想见见阿尔乔姆,然后离开这里。”

“去哪儿?”

“去乌曼,或者去基辅,我自己也还不清楚。不过,一定要离开这里。”

保尔不敢相信命运变化得如此之快。早晨他还蹲在牢里,可现在却穿着干干静静的衣服和冬妮亚坐在一起,最主要的是——他已经获得了自由。

命运本身就是变幻莫测的:时而乌云密布,时而阳光灿烂。如果不是有再次被捕的危险,那他现在真是个幸福的小伙子。

然而,现在他坐在宽敞宁静的屋子里,仍然有再被捕的可能。必须马上离开,随便去哪儿都行,只是不能留在这里。

可是,他真的舍不得离开这儿。该死!以前读英雄加里波第的传记是多么的带劲!当时他那样羡慕那位英雄,因为他艰难坎坷的一生,时刻都有仇敌追杀他。而他,保尔,在可怕的磨难中才度过了七天,就仿佛过了一年似的。

由此可见保尔成不了什么伟大的英雄。

“你在想什么?”冬妮亚弯下身子问他。保尔觉得她那对深不可测、湛蓝的眼睛特别迷人。

“冬妮亚,你想知道赫里斯京娜的事吗?”

“想听。”冬妮亚愉快地说。

“……她再也没有回来。”保尔最后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房间里静得都能听见时钟有节奏的滴答声。冬妮亚低着头,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保尔看了看她。

“我今天就得离开这里。”他坚定地说。

“不,不,你今天哪儿也不准去!”

冬妮亚纤细、温暖的手指插进保尔乱蓬蓬的头发里,温柔地梳弄着……

“冬妮亚,你帮我一下吧。你到机务段去打听一下阿尔乔姆的情况,再送张条子给谢廖扎。我有一只手枪藏在老鸹窝里。我不能去拿,但谢廖扎可以去把它取出来。你能办成这些事吗?”

冬妮亚立起身来。

“我马上就去找丽莎,和她一起到机务段去。你写个条子吧,我马上送给谢廖扎。他住在哪儿?如果他想见你,要不要告诉他你在这里?”

保尔考虑了一下,回答说:

“让他晚上亲自把枪送到花园里来吧。”

冬妮亚很晚才回到家中,保尔还在呼呼大睡。她用手摸了他一下,他醒了。冬妮亚高兴地笑着:

“阿尔乔姆马上就来。他刚刚回来。丽莎的父亲为他担保,才放他出来一个小时。机车就停在车库里。我没有告诉他你在这里,我只对他说有重要的事情相告。瞧,他来了。”

冬妮亚跑去开门。阿尔乔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呆在门口,冬妮亚随手把门关上,这样,躺在书房里患伤寒病的父亲就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了。

阿尔乔姆张开双臂把保尔紧紧搂在怀里,弄得保尔的骨头都咯咯发响。

“好兄弟,亲爱的保尔!”

兄弟俩最后决定保尔第二天动身。阿尔乔姆设法把保尔送到谢廖扎父亲的机车上,随车去卡扎京。

因兄弟下落不明,生性刚强的阿尔乔姆整天心神不宁,痛苦不堪。现在,他真的高兴极了。

“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五点钟你到材料库去。火车在那儿上完木柴,你就坐上去。真想和你再聊会儿,但我该回去了。明天我就去送你,我们已经被编成铁路员工大队,就跟德国鬼子在的时候一样,干活时受到监视。”

阿尔乔姆告别后走了。

暮色降临了,谢廖扎来到花园里。保尔一边等着他,一边在昏暗的房间里来回走动。冬妮亚和她的母亲呆在父亲那儿。

保尔和谢廖扎在黑暗中见了面,激动得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和谢廖扎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姐姐瓦利娅。他们轻声交谈着。

“手枪我没能拿来。你们家院子里尽是戈卢布的人,还停着一辆马车,四周生起了火,根本不可能爬到树上去。真倒霉。”谢廖扎解释着。

“随它去吧,”保尔安慰他说,“也许这样更好:路上万一给查出来,会掉脑袋的。不过,以后你一定要把枪取回来。”

瓦利娅凑近身体问:

“你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瓦利娅,天一亮就动身。”

“告诉我们,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保尔低声把经过讲述了一遍。

他们十分亲切地相互告别,谢廖扎没有像往常一样开玩笑,此时他心里很不好受。

瓦利娅克制住自己,难过地说:“保尔,一路平安!别忘了我们!”

他们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保尔和冬妮亚都没有睡意,因为再过六个小时他们就要分别了,也许是永别。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倾吐完心中的千言万语!

青春,多么美好的青春!

这是他们第二次相吻。除了母亲,没有人爱抚过保尔,相反,他却常常挨打受骂。此时此刻,他倍感爱的温暖。

在残酷的、备受折磨的日子里,保尔不知道什么是欢乐,而人生旅途中碰到这样一位姑娘真是他最大的幸福!

他闻到姑娘头发上的气味,仿佛也看到了她的眼睛。

“我多么爱你,冬妮亚!可我表达不出来,我不会说话。”

他的思绪迷乱了。……

然而,青春的友谊高于一切。

“冬妮亚,等这场混乱结束后,我一定要当一个电工。如果你不拒绝,如果你确认是认真的,而不是儿戏的话,那我将是你的好丈夫,我决不打你。如果我欺负你,那就不得好死。”

他们不敢搂着睡觉,害怕被母亲看见,引起她的猜疑,因而就分开了。

他俩海誓山盟,相约永世不忘,然后渐渐进入梦乡。这时天已破晓。

清晨,冬妮亚的母亲叫醒了保尔。

保尔赶紧跳起身来。

他在浴室里换上自己的衣服,穿上靴子,披上短外衣。这时,母亲已经叫醒了冬妮亚。

迎着潮湿的晨雾,这对青年男女飞快地向车站走去。而后又绕了个圈走到柴堆那边。阿尔乔姆在装满木柴的机车旁焦急地等着他们。

大马力的“梭鱼”牌火车头冒着蒸汽慢慢开了过来。

谢廖扎的父亲布鲁兹扎克在车里朝窗户外张望着。

他俩急忙告别后,保尔紧紧抓住火车台阶上的铁扶手爬了上去。他转过头来:岔道口上两个熟悉的身影——高大魁梧的阿尔乔姆和身旁娇小玲珑的冬妮亚映入了他永远的记忆里。

保尔的故乡舍佩托夫卡城,日日夜夜陪伴着轰轰隆隆的枪炮声,只有在深夜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红军多次发起进攻,想夺取这座小城。但是敌人的部队隐蔽在战壕内死守,红军冒着枪林弹雨往前冲,终于受不了枪炮的反攻撤了下来,战场上留下一些僵硬的尸体。

今天对小城的攻击比先前更凶猛,更频繁。他们势不可当地推进着,他们几乎就要占领车站了。通过一场短兵相接,红军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迫使他们从最后的阵地——城郊的花园和菜地里撤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向城里狼狈逃窜。红军部队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以刺刀相拼,清扫了敌人的零星狙击部队,最后占据了所有的街道。

谢廖扎全家和邻居一起躲在地窖里。但是现在任何力量也无法阻挡谢廖扎,他一定要出去。尽管母亲再三阻拦,他还是跑出了阴森森的地窖。他打算跑到街上去看看。敌军的败军正沿着通往西南车站的大路狼狈逃窜,突然一个红军战士跳上大路,卧倒在地,向着公路另一端射击,接着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

谢廖扎顿时高兴极了。他奔上公路,扯着嗓门使劲高喊:

“同志们万岁!”

谢廖扎飞快地跑进院子,抓起那些败兵留下的子弹袋和步枪,奔过去追赶队伍。直到攻进西南车站时,他才被红军发现。那时部队已经截住几列满载枪支和弹药的列车,把敌人赶进树林,正在驻地休息、整顿。年轻的机枪手走近谢廖扎,惊奇地问:

“同志,你从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