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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生活如此多娇(2)

“没问题。”安小帆自信地喝着啤酒,一口大包大揽:“老爷子几个老战友都在北京,中南海有渠道,保证办好。”

敖若冰欣喜地笑起来。

交往几次后,安小帆终于上了敖若冰的床。折腾一番后,他心满意足地系着皮带,调侃地说:“我还以为,像你这样有思想的人,都是冰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女。”

“我也是女人啊!”敖若冰倦慵地一笑。倏地,她的脸色变得肃穆,眼里跳起狂热的光点:“我崇尚民主、自由,渴望那片蔚蓝色的海洋。为了我的追求、我的信仰,我可以牺牲一切,包括爱情,甚至生命。”

望着敖若冰近于疯狂的决绝神情,安小帆的背心突然一阵发冷,竟生出阴森森的恐惧感。他本能地感到,如果再同她交往下去,她将像一匹发疯的野马,拖着他一起掉进黑暗的深渊。

他又同敖若冰幽会过几次。不过,对于参加沙龙或是帮着交材料,他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搪塞。后来,他挂电话又想与敖若冰约会。她看穿他的鬼把戏,冷冰冰地说:“我需要的是有理想、有才华,能为共同事业奋斗的伴侣,不是生物意义上的男人。”说完,不待他反应过来,重重地挂了电话。

“好了不起一样,把自己当成燕妮,又去哪儿找马克思呢?”安小帆沮丧地想着,随即安慰自己:“不接触也好。再这么下去,我还提心吊胆,怕公安局找上门。”

敖若冰像海市蜃楼,无比绚丽地展现片刻,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安小帆再没同她联系。偶尔想起她,他会好奇地一遍遍设想,到底哪种男人,才能适合敖若冰。最后,他诧异地发现,他所认识的男人中,任何人也不符合敖若冰的条件,能够成为她所谓的伴侣。对这个结果,他相当满意。

他继续着游戏,在郭亚丽和钟茵之间周旋。

一个星期天下午,钟茵要他陪她逛青年路服装市场。他说改革学会有事,要陪北京客人。其实,他早与郭亚丽约好,下午先看电影,然后一起吃晚饭。

华灯初上。安小帆与郭亚丽看完电影,在文化宫旁一条小街上,津津有味地烫火锅。正巧,钟茵下午没事,安小帆又不陪她逛街,她去好朋友梦娜家打麻将,输了一百多元。她从梦娜家出来,闷闷地走着,突然看见令她震惊的一幕:郭亚丽撒娇地张大口,安小帆把烫熟的鹅肠夹得高高的,笑着在她嘴边晃来晃去……

钟茵颇有心计。其他女人遇上这种情况,保准冲上去,对安小帆又骂又抓,甚至还同郭亚丽扭成一团。她不!她静静地躲在梧桐树下,监视着他俩的一举一动。吃完火锅,安小帆满足地擦着嘴,叫了一辆三轮车,同郭亚丽坐上去。钟茵也要了辆三轮车,不快不慢地跟着。三轮车在信托公司宿舍停下,安小帆搂着郭亚丽,大模大样地走进院子。没费什么口舌,钟茵从门卫那里,轻易地套出郭亚丽的姓名、身份和具体住址。她溜进宿舍区,注视着郭亚丽窗上的灯光。直到窗帘被严密地拉上,灯光也随之熄灭,她才恨恨地离去。

哼,原来是这样!钟茵恍然大悟。她可以找到安小帆,大骂一通卑鄙和无耻,毅然与他分手。但是,她非常喜欢安小帆,对他怎么也恨不起来,更不愿将他拱手让人。离婚后,她的择偶标准非常明确:人要帅气,有钱有地位。在她能够接触的男人中,安小帆无异最优秀。我没有理由不选择他,我绝不会放弃!她发誓般在心里说。她挖空心思想着主意,决心一举击败郭亚丽,彻底俘获安小帆。

第三天上午,钟茵给安小帆挂电话,说有紧急事情,要他来她家。

钟茵住在枣子巷一个小院里,安小帆来过多次。钟茵安排父母去逛公园,又约来堂兄和梦娜。

安小帆准时来到钟茵家。进门,他就感觉气氛不对:钟茵的两个堂兄,以前对他很是客气,现在却怒气冲天地瞪着他,像要把他一口吞下;梦娜也沉着脸,倒理不理地玩着指甲钳;钟茵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眼里噙着泪水,双手凄怨地绞着手绢。

“钟茵,你病了吗?”安小帆关切地挨上前。

“不准碰她!”钟茵的大堂兄厉声喝道。他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肌肉绷得紧紧的,据说是跆拳道黑带高手。

安小帆止住步子,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钟茵怀孕了,你看咋办,总要给个说法吧?”钟茵的小堂兄冷冷地说。

安小帆的头,一下好像大了许多。如果这话是钟茵单独对他说,他会毫不在意地笑笑:“找个医院,处理掉算了。”可是此刻,他不敢这么说。

他不相信地瞟着钟茵,那纤细的腰肢,的确像粗了一些。

“是不是去医院检查?”他怀着侥幸问。

“昨天检查的,你自己看。”钟茵从包里拿出一张诊断单,放到桌上,然后难受地干呕起来。

安小帆一看,立刻傻眼了:诊断单是省医院的,诊断结果是怀孕八周。

“这个,这个……”安小帆支吾着,迅速想着脱身之计。

“啥这个那个,快说,到底咋办?”大堂哥不耐烦地一拍桌子。

“你说咋办?”安小帆乞求般望着钟茵。

“我叫你采取措施,你总不听……”钟茵不胜哀怨地凝视着他:“没办法,只有马上结婚——你原来答应我,过了今年就结婚。不然,肚子再大一点,我还有脸见人?”

结婚?安小帆一惊,脑袋刹那间成为一片空白。

“你们好了这么久,结婚是很正常的事。”梦娜讥刺地扫扫安小帆:“怎么,是不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不是,不是。”安小帆定下神来,赔着笑脸对钟茵说:“对,结婚。我回去就给家里讲。”他如释重负地对大堂兄笑笑,准备溜之大吉。

“等一下。”小堂兄玩着一把射着寒光的大号水果刀,慢条斯理地说:“钟茵是我们堂妹,等于是我们亲妹妹。她是一个弱女子,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她受人欺负。你还要做三件事:第一,写下保证书,保证明天开上单位证明,准备好身份证、离婚证、户口簿,后天去办结婚手续;第二,保证拿到结婚证后,立即带钟茵去见你父母,还要去见应老师和你的同学,要让你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你们要结婚了;第三,婚礼可以简单,但越快越好,最迟不能超过半个月。需要我们出力,尽管吩咐。”

“写!”大堂兄命令道,威胁地把自己的指关节掰得“咯咯”作响。

安小帆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地写下保证书。

“小帆,原谅我,我太爱你了!为了你,只有这么做。至于信托公司那个女人,你自己去解决,我相信你的能力。”钟茵无限深情地凝望着安小帆:“真的,假如你后天忽然玩个失踪,我真怕我会干出傻事。也许,我会先去科分院,再去你爸爸家,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你。然后,如果我不想活了,一定要死在你家里。在世,我成不了你的人,死了,也是你的鬼。”

“我去,保证去。”安小帆彻底崩溃了。

安小帆乖乖的,与钟茵办了结婚手续;又乖乖的,带钟茵回家,把她介绍给父母。钟茵嘴上像涂满蜜,“爸爸”“妈妈”地唤个不停。儿子办了结婚证,才带女友回来,还说一周后举行婚礼,安一山心里很不是滋味。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再说什么。

“爸爸,我结婚的事,对外暂时封锁消息。我怕庄惠听说后,一时受不了。”安小帆想得很周到。

“庄惠那边,你一定要处理好。”安一山强调。

“放心!”安小帆满脸含笑。其实,他不仅担心庄惠知道他结婚,更怕郭亚丽也知道。他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抓紧解决庄惠和郭亚丽。

他对庄惠讲,儿子已经六岁,马上要上小学,最好带他出去玩几天。庄惠顺从地同意了。她请了一周事假,带儿子去北京旅游。

他又找到郭亚丽,唉声叹气地说家庭阻力太大,他想了很多办法,父亲终于有些松口。他要郭亚丽找个什么理由,去外地住一段时间,让他从容地说服父亲。

这几天,安小帆纠缠在钟茵那边,与郭亚丽没怎么接触。就是接到郭亚丽的电话,他也东一句西一句,让人不知所云。郭亚丽窝了一肚子气,本想尽情发泄一番,可是见到安小帆那萎靡不振、脸上还像瘦了一圈的模样,她的心一下软了,准备好的责怪话,不知去了哪里。她温柔地安慰安小帆。不过对于去外地躲避,她不以为然:“你离了婚,我也离了婚,结婚是光明正大的事,躲啥?父母支持我们结婚,得到家庭承认,是好事;暂时反对,也没什么。先把婚事办了,再慢慢做工作。”

“哪有这么简单,我要面对的事情还多。比如庄惠,比如儿子。还有,”安小帆甜甜地笑着:“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努力一下,老爷子同意了,岂不皆大欢喜。你在锦都,我天天想你,肯定忍不住要找你。如果出点差错,被父母或者亲戚看见,惹得家里生气,不是搞得更复杂?”

好说歹说,郭亚丽总算答应出去避一下,到上海姨妈家。她说她存了六天假,带上星期日,最多只有七天,安小帆高兴得满脸都是笑容。他抱住郭亚丽,难舍难分地吻了又吻。

婚礼如期举行。按照钟茵安排,双方父母和亲戚,另择时间邀请,这次只约了一些好朋友。荣乐园餐厅明清风格的宴会厅里,满满地设了四桌酒席,大多是安小帆这边的同学和朋友、同事。应世海作为证婚人,简单地讲了一些祝贺话。他首先向新人敬酒,打趣地笑道:“我还是没搞明白,你们在我家仅仅见过一次,怎么就一往情深了?”

“这是我们小小的秘密。”钟茵胜利地笑着说。

“能够理解。这就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安小帆的中学同学、社科院的曹然,摇头晃脑地赞道。

酒席开始不久,餐厅服务员进来,低声对安小帆说:“先生,外面有人找你。”

“叫他进来。”安小帆头也不回。他笑容满面,正与钟茵的大堂兄碰杯。

服务员轻轻地一牵他的衣袖:“是位女士,她说要你出去。”

“等等,我马上来,我们再干三杯!”安小帆豪气万丈地说,不在意地向外走去。

一出宴会厅,他惊住了:郭亚丽紧咬双唇,脸色惨白,呆滞地站着,一任眼泪无声地在双颊滚动。

“亚丽,我,我……”安小帆求饶般嗫嚅。他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能地面忽然裂出一道缝,让他一头钻进去。

“都别说了。”郭亚丽凄然地长叹,从提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这对戒指,我在上海买的,本想我们——送你,做个纪念。”她把首饰盒塞到安小帆手上。

安小帆茫然地接过首饰盒:“你咋找来的?”他大为不解,郭亚丽远在上海,怎么知道他结婚的消息,又怎么赶到荣乐园来了?

“这么久了,我对你多少有点儿了解。”郭亚丽蓦然冷笑:“你叫我到外地,我就奇怪。我听你的话,到了上海。但是,我不放心你。我给你们学会守电话的小张挂电话。从她嘴里,我听说了一切……”

十多分钟了,安小帆还没回来。钟茵出来找他。一见郭亚丽,她什么都明白了。她故作不知地问:“小帆,是你朋友吗?怎么不请进去,喝杯喜酒?”

郭亚丽冷冷地一瞥她,傲然地扬头,转身走去。

“神经兮兮的!”钟茵恼怒地哼道。

客人闹着要新娘敬酒,应世海出来找钟茵。望着郭亚丽的背影,他觉得有些熟悉,试探地问:“那是……”

“她追求过我,专门来表示祝贺。”安小帆神色自如,一扬首饰盒。

酒桌上,安小帆特别亢奋,喝了一杯又一杯。钟茵暗暗着急,偷偷地将酒换成矿泉水,又死活不准安小帆多喝,他才没大醉。

晚上,安一山的大房子里,安小帆在新床上迷糊地躺了一会儿,清醒一些了。他抚着钟茵的头,感慨地说:“你看,就几天时间,买家具、布置新房、订餐厅,买糖买烟送请帖,全是你在操劳,辛苦了!”

“当然!”钟茵骄傲地将眼一挑,唱歌般地说:“我漂亮、温柔、能干、善解人意,你没有任何理由不要我。你是知识分子、党员,人又英俊,又有钱,还是高干子弟,我没有任何理由不选你。”

这番话,安小帆听起很受用,陶然自得地微笑起来。他忽然想起什么,去抚摸钟茵的小腹,疑惑地说:“奇怪,肚子怎么变小了?”

钟茵“哧哧”地笑着。

“问你?你说,我们都有小孩,再生一个,户口咋办?”安小帆忧虑起来。

“傻瓜,我骗你的。我在腰上裹一张童毯,肚子不就大了?童毯取了,当然就小了。”钟茵开心地娇笑。

“你这是欺骗,是卑鄙,是不择手段!”安小帆如梦方醒,气急败坏地骂起来。

“欺骗,卑鄙,不择手段?骂得好。你呢,要我帮你说吗?”钟茵讥刺地回应,又灿若桃花地一笑:“不这样,我能得到你吗?因为我爱你,爱你啊!”

安小帆像泄气的皮球,软软地耷下头,无言以对。脑里,恍如电光闪过,他想起郭亚丽、敖若冰,想起庄惠和儿子……他的心一阵隐痛。不想了,明天,太阳照样升起。他转过头,捧着钟茵的脸,细细地欣赏起来。他蓦然一阵冲动,猛地把钟茵搂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