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件事虽然知道总有一天要到来,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王太后站了起来,围着八仙桌打起了转,心想,假如那个小兔崽子真的被封为太子,那南宫光宇明日既便立马死了,王位也不可能会旁落了,依例是太子继位,丑后成了有实权的王太后。自已呢,这辈子的心血算是前功尽弃,瞎子点灯,白费!
更令人担心的,是自已的处境!南宫枭已在自已的面前扬言过,若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将真相公布于众!
而他的要求竟是:矫诏废了久病无治的南宫光宇,拥立南宫俊浩为新王上,而南宫枭要当摄政王!
这怎么可能?南宫光宇虽久治不愈,可他毕竟还活着,她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废了南宫光宇?
再说了,王太后打死也不愿拥立南宫俊浩那个野小子为王,这个王位,是南宫欣宇的!
王太后恨恨地想着。
怎么办,这事可不能再耽误了。
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南宫光宇的那道册立太子的诏书永远生不了效,也就是说,让南宫光宇在诏书生效之前永远闭上嘴!
然后,南宫欣宇就可以很自然地遵循着“兄终弟及”的老例而登上王位。那时,什么南宫枭,什么丑后,统统都可以见鬼去!天下,仍然是我的!
想到这里,王太后紧皱的眉头一下松开了,漆黑一团的眼里闪过一抹凶光,她冷冷一笑,恢复了平常的沉稳与雍容,柔声细语地吩咐道:“兰姑,让残夜过来。”
那神态,那口吻,就好像要请人来喝茶聊天似的。
没过一会儿,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冷凝,穿着一身黑色夜行服的少年匆匆地进来,匆匆地跪在王太后的面前:“奴才叩见太后主子。”
“起来吧。”又望了望表情很复杂的兰姑,笑道:“兰姑,儿子来了也不上前说句话?”
兰姑有些羞涩,更是不知所措,低下头,低声道:“奴婢无话可说。”
“小残夜,去见过母亲。”王太后笑吟吟地说。
“见过母……母亲。”在王太后目光的逼视下,这个名叫残夜的人,很不情愿地给兰姑行了个礼。
兰姑双泪欲垂,却不敢让眼泪迸出来,转过头去,“你好生办好太后老祖宗的差罢。”她说。
残夜继续跪在王太后的面前:“请太后老祖宗明示。”
“嗯,小残夜啊,你果然是长大了,上回的事情办得不赖,哀家很是宽慰。今夜有件重大的事情要交给你办,希望残夜你能办得令哀家满意。哀家决定,事情办好了。哀家赦了你母子俩的奴籍,赐你们大宅院与十万两银子……若是失手了,小残夜,你知道该怎么办吧?”王太后从桌上拿起已沾了一层轻灰的佛珠,缓缓地说。
“奴才知道,奴才一定把事情办好。若失了手,奴才提头来见。”冷咧的面庞泛着寒意横生的光泽。冰冷的语气,完全不象是出自于一个十八岁少年的口中。
兰姑却跪下了,昏花的眼里终于流下泪来。她重重地叩着头,哀求道:“老祖宗,老祖宗有什么事就让奴婢去吧,夜儿还小,他能办什么事呢……”
王太后如夜枭般怪号起来,笑道:“兰姑啊,你身为母亲竟然要抢儿子的功劳?这太不该了吧。谁说残夜办不了事?媚儿那贱婢的事,他不是办得挺好的吗?”
“求太后老祖宗发发慈悲,这次就别让他去吧,他还小呢……把事情交给奴婢吧,奴婢拼却性命也要办好老祖宗的事情……老祖宗,求你了……”兰姑叩着头,那“咚咚”的声音在寝宫中回响,显得特别空寂与凄凉。
残夜就跪在兰姑的身边,可他熟视无睹。只有在看到兰姑面前的那斑斑点点的血迹时,他的眼里才流过一丝柔情。但这抹柔情一闪而过,倾刻间,他的眼里又充满了令人生寒的冷意。
王太后摇着头,“唉,兰姑啊,哀家是想给你们母子指条明路呢,你怎么弄得好似哀家要杀你们的头一般?你这样哭哭啼啼的,哀家还真难办呢……残夜,你也不小了,你觉得该怎么办?”
残夜将一头黑羽般的青丝往后一甩,找出一道黑色的弧线,“回老祖宗,奴婢誓死效忠太后主子!”
“你看你看,兰姑啊,你的心胸竟然不如你的儿子……哀家真是无话可说。兰姑,你先下去安歇吧,哀家有事要交待残夜。”说着,王太后领头朝寝殿的里屋走去。
摇曳的烛火,晃悠悠的身影,阴恻恻的面容,构成了一付恐怖的画面。
残夜用一种很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兰姑,然后默默地随在王太后的身后。
兰姑就站在寝殿的大门外,等着,想着,担心着。
一阵旋风拍打着门窗,卷起了宫灯的红缨络,几盏宫灯突然熄灭了……只听得一阵断断续续的风号声从树间屋隙中穿过,往远处飘去。
也不知候了多久,只等兰姑的身子快成了冰砣子,一个黑影从殿里闪了出来。
兰姑一把抓住,深恐黑夜会吞噬自已这辈子唯一的希望:“夜儿,你随娘来,娘有话跟你说。”
挣扎。兰姑明显地感觉到来自对方的抗拒与不友善,但兰姑无法再去介意这细节,她已被未可知的危险击蒙了。
“听话,随娘来。”兰姑揪住不放,拉拉扯扯地往隔壁的小屋而去。
进了屋,也不及点灯,兰姑急切地问:“夜儿,太后老祖宗今夜要让你去做什么?”
“你不要过问。”冷冷地回答,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怎能不过问呢?你是娘的孩儿,娘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啊……夜儿,快告诉娘,到底是啥事?”兰姑颤抖着手,紧拉着儿子。她的心里,对今夜之事已有些数。今夜,要出就要出大事了!
但,不管出什么大事,那都是南宫家的事,为何要将自已唯一的儿子牵扯进去啊?
兰姑不想那么多,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自已顶替儿子去完成这件事,不管会面临怎么的结局,只要儿子能好好活着,她认了!
“好了,我走了,万一不成事,你自已好好活下去吧。”说完,残夜用手一甩,欲挣脱母亲的怀抱。
儿子年轻,儿子身强力壮,儿了自小习武,可儿子再强大也挣脱不了伟大的母爱!
兰姑拼尽全身力气抱住了儿子,小声哭道:“儿啊,你这样不是要娘的老命吗?好,你不说也成,娘跟着你一块去,要生要死咱娘俩在一起……”
残夜那颗冷酷的心终于有些和暖了,他摸黑替兰姑擦了擦脸上的泪,低沉地一声:“娘……”
一声娘,叫得是兰姑泪雨滂沱,多少年了,儿子没唤过她一声啊。
“快说,是什么事?”兰姑知道事情紧急,不容再沉浸在儿女情常里了。
“娘,总归是大事,是一件改朝换代的大事……娘,孩儿走了,万一孩儿回不来,你求太后主子放你出宫吧。”说完,残夜将母亲抱起,一下子便扔在了床上,然后飞速地跑了。
兰姑被扔得晕头转向,随即便清醒了过来,可爬起来扑到门前一看,儿子早就没影了,只有天空上的星星,眨着凄楚的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她。
兰姑无声地哭了。
她从儿子的话意惦量出了事情的沉重,改朝换代的大事?不好!王太后肯定又是要重演八年前的那场惨剧了。
八年前,王太后在得知先王南宫闻天欲杀害她的头天夜里,派人在御膳房进的参汤里下了砒霜,八年后,为了阻止南宫欣宇册立太子,王太后又想故伎重演!
八年前,那两个进参汤的御膳房太监终逃脱不了吊死在房前树下的下场。今日,扮演着同样角色的儿子,他的下场岂能好?
事情没办妥,残夜必死;
事情如王太后所愿,王太后定然杀人灭口,这是她的老规矩了!
儿子横竖都逃脱不了一死!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兰姑决定要豁出命去为儿子赌一把了。对儿子,她亏欠得太多太多!
这么多年来,儿子残夜与自已虽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儿子从不愿正眼瞧兰姑一眼,对母亲的仇恨与敌视,他从来都不掩饰。兰姑每次看到儿子那仇人般的眼神,她的心,都要碎了!
残夜,他怎会懂得一颗母亲滴血的心啊?是,没错,兰姑是眼睁睁地看着残夜的亲生父亲在自已的面前流尽最后一滴血。可是,那也是为了保全残夜的小生命啊。
那天,一个月残之夜,当兰姑娩下一个小生命,后来取名为残夜的那夜,王太后冷冷地说:“哀家的近侍是个贞洁的老姑娘,人人皆知,她怎会有男人有孩子呢?这事要传出去,哀家的名声也要给你们带累坏了。”
面对一双在眼前叩头如捣蒜的男女,王太后一手抱起小婴儿,指着那个男人对兰姑说:“孩子,哀家帮你处理,而这个男人,你自已处理。当然,你处理的结果直接影响哀家处理的方式,你们自已惦量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