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年叶芝结识了对他具有重要意义的女友一剧作家格雷戈里夫人。如果说茅德·冈给叶芝提供了创作的素材和激情,奥莉维亚·莎士比亚夫人给了叶芝生活的温柔和宁静,那么格雷戈里夫人则为叶芝成为一个大诗人创造了写作和生活的条件。格雷戈里夫人出身贵族,在爱尔兰西部拥有一座庄园。她发现叶芝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后,便请他到她的庄园里去度假,安心从事创作,并让他接触到贵族社交活动,扩大、丰富了他的生活圈子。此外,她还慷慨地给予叶芝经济援助,使叶芝不用像其他诗人那样靠卖文度日。1904年,叶芝、格雷戈里、沁孤等人一起创办了阿贝剧院,叶芝任经理,并为剧院写了很多关于爱尔兰历史和农民生活的戏剧。
1912至1916年,尚未成名的美国现代派诗人庞德,断断续续为叶芝工作。现代派当时正在西方诗坛渐渐崛起,庞德正是现代派的一个狂热鼓吹者。据一些批评家说,是庞德使叶芝的创作有了现代派倾向。1917年,已经61岁的叶芝还没有结婚,他开始追求茅德·冈的养女伊沙贝尔·冈,但依然遭到拒绝。翌年他娶了乔治·海德·利斯为妻。
叶芝年轻时对三样东西很感兴趣,即:一种文学形式,一种哲学思想,一种民族信念。在他的头脑中常出现的一句话是:“把你的各种思想键炼成为和谐的整体。”因此,昨芝的一生体现了这样一个“锤炼、统一”的过程。他的诗歌精神是不死的,一直照亮着一代又一代的诗人。
13.无言的心曲
十多年前读法国19世纪诗人魏尔仑的诗,我最喜欢他1874年出版的第四本诗集《无言的心曲》。《无言的心曲》代表了魏尔仑诗歌创作的一个高峰,这时候他已彻底摆脱了巴纳斯派的影响,以一个成熟的象征派诗人的面貌出现在公众面前。而他的生活,这期间已经和正在失去一切:职业、家、妻子和孩子,因而在他这一本诗集中大多回旋着倦怠、凄切和感伤的调子,泪水像雨丝一样洒落在他心上,他祈求着宽恕一让我们成为孩子,两个很小的女孩子对一切只有惊奇,没有爱和怒悄悄走到纯洁的榆树下,面色苍白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得到了宽恕魏尔仑生于1844年,死于1896年,52年的生命历程不长却也够丰富多彩的。他早年是一个爱文学胜过法律的法律学院学生,接着是必须奉命唯谨的巴黎市政厅小职员,和放荡不羁才华横溢的酒徒,再接着便是沉湎在幸福和华宴中的歌手和饱尝异国铁窗风味的囚徒。他一生都在渴望平静的生活,却最后在颓唐中贫病而死。死之前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日后会被封为“诗人之王”的象征派大师。
我曾把他的作品全部搜集起来读,发现他“既有温柔诚挚、高尚纯洁的感情,又有从玩世不恭的心灵中排泄出来的污泥浊水;既有如珠似玉富于艺术魅力的清词丽句,又有如糟似粕矫揉造作的陈辞滥调;既有如繁星皓月的诗的天才闪光,又有如枭叫狼嚎的人的绝望和悲鸣。”魏尔仑是一个集矛盾于一体的诗人,也是一个悲剧诗人。他的不幸在沉溺于社会的罪恶中不能自拔,起而反抗又缺乏意志力。所以,他便是一个被社会的罪恶毁灭了天才的诗人。
1866到1884年,他先后出版了六本诗集,这是他创作前期的作品,而后他还出版了十部诗集。应该说他前期的作品精华多于糟粕,后期的作品则糟粕多于精华。1867年魏尔仑结识了诗人莫泰·德·弗乐维尔的女儿,美丽的玛蒂尔特·莫泰。他为她写了不少优美动人的诗篇,结集为《幸福之歌》,于1870年6月在他婚前两个月出版。这部集子里的诗歌,大多写得婉约温存、充满爱恋。
然而新婚不久,在普法战争中失败了的第二帝国政府垮台,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成立,魏尔仑自愿参加了国民自卫军。1871年3月,巴黎工人发动武装起义,推翻了资产阶级政府,成立了巴黎公社,魏尔仑担任了公社新闻处主任。五月流血周后,他避居外地,8月返回巴黎,但失去了公职。后来他与青年诗人兰波同住伦敦,旅居布鲁塞尔。因失意而酗酒的他,又因兰波的介入,导致他和妻子玛蒂尔特感情破裂,最后离婚。
1873年2月魏尔仑在布鲁塞尔醉酒后,开枪击伤了兰波的手腕,被判处两年监禁。从此在蒙斯的牢房里,他版依了天主教。《无言的心曲》大部分在狱中写成,狱中的他由于没有一家巴黎出版商愿意出版这部作品,他便让友人爱德蒙·勒佩蒂叶出钱印刷。
出狱后,魏尔仑希望玛蒂尔特的宽恕,重归与好,但玛蒂尔特却断然拒绝了。于是诗人写道那么,这些叹息还有什么用你不爱我,一切就这样结束广因为男人应该独自承担他的伤痛!我将平静地淡然地忍受苦楚。”魏尔仑是不幸的,但我们能从他黯淡和愁苦中看到优美的诗篇。他的诗就像散在无穷无尽的平原上的孤寂花朵,它们带着向往唱着忧伤的歌。
1897年元月,为了纪念魏尔仑逝世一周年,马拉美写了《墓碑》一诗,这是马拉美写得最朦胧的十四行诗之一。马拉美把人和诗人区别开来,并企图用诗为这个流浪者立一块墓碑。因此魏尔仑作为一个诗人,比他作为一个放浪形骸的流浪汉活得更长久。
14.流浪者之夜歌
歌德故居歌德是德国大诗人,也是世界大诗人之一。他活到83岁,一生中从事写诗的时间有六七十年之久,所以他的诗作极为丰富。那些丰富的诗作常常来源于他热恋的情人们身上。比如《诗歌集》是他早期的一部诗集,也就是他莱比锡时代的诗歌。那时他跟某个饭店老板的女儿凯卿·辛科普恋爱,他为她写了不少诗歌。那些诗歌,深受当时流行的安那克瑞翁诗体的影响。
接下来歌德去斯特拉斯堡大学求学,又跟塞森海姆乡村牧师的女儿弗里德里凯·布里翁相爱,他为她写了《欢会和别离》、《五月之歌》等。歌德一生都在恋爱,在魏玛参政那些年,他爱上了斯坦因夫人,为他写了《无休止的爱》、《对月》,以及1783年9月1日,在伊尔美瑙的吉息尔汗山顶小屋上题壁《流浪者之夜歌》。那些都是歌德抒情诗中的珠玉名篇。
歌德于1786至1788年在意大利旅游,古罗马艺术对他有强烈的魅力,也引起他对于古罗马诗人的兴趣。1788年6月歌德回魏玛后,认识了制花女工克里斯蒂阿涅,随即爱上了她并把她娶回了家。这期间歌德对古罗马诗人的爱情抒情诗特别感兴趣,于是就根据自己在罗马的生活体验和对克里斯蒂阿涅的爱情写成了《罗马悲歌》。
爱情是歌德诗歌创作的源泉,1790年3月歌德作了第二次意大利之旅。这一次的意大利之旅,本来准备在威尼斯等候魏玛皇太后安娜·阿玛莉,并陪同她一起回国,但皇太后没有如期到达,歌德只得在威尼斯单独停留,一直待到这年的5月6日。
歌德74岁那年爱上了19岁的伍尔里凯小姐,他为此写了最有名的《悲歌》。
斯蒂芬·茨威格曾以这首诗为基础,为歌德和伍尔里凯的一段佳话,写出一篇传记体的短篇《马里恩巴德悲歌》。所以有称歌德的这首诗为:老年歌德的天鹅之歌。
1831年8月底,歌德完成了诗剧《浮士德》,82岁的生日快要到了,那一天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乘着马车前往伊尔美瑙的吉息尔汗群山去看望很久以前曾居住过的一栋山顶木屋。其实他不是真正去看木屋,而是看早年题在木壁上的一首诗。那首诗就是他近半个世纪前写的《流浪者之夜歌》(梁宗岱译):
一切的峰顶沉静,一切的树尖全不见丝儿风影。
小鸟们在林间无声。
等着吧:俄顷你也要安静。
重读旧作,歌德思绪万千,不禁泪流满面。是的,“等着吧,俄顷你也要安静。”这世界“一切的峰顶”便是安静,安静之后便可以安然地向世界告别了。所以歌德当时的心境决不是出于感伤而潸然泪下,而是对如梦的人生有一种彻底的醒悟;那醒悟使他全身颤栗。因为他正在一天天走近死亡,面对死亡他已经可以无憾了。
15,遥远的声音
那个秋日的黄昏,楼下街心公园来了几个流浪艺人。他们的乐器中有胡琴、埙、风笛,还有一个我叫不出名儿的乐器。在我的印象中胡琴总是与盲人连在一起的,它常常被盲人拉得哀伤又凄凉。最最有名的就是瞎子阿炳拉的《二泉印月》,那如泣如诉的悲切,仿佛可以看见人们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因此我从小就害怕听胡琴的声音,害怕那一种悲凉深深地播进我的心灵。
其实,胡琴没有什么不好。它是一种乐器,可以给人带来艺术享受,可以在舞台上贏得观众的笑声和掌声。然而,近些年胡琴在乐器商店比之钢琴、小提琴、长管号之类的东西要冷落得多。现在的青年人谁会去买一把胡琴来拉呢?即便要拉也要拉小提琴。胡琴这种遥远的声音,似乎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已经消失了。可是最近到北京逛街,到处可以看到卖胡琴的、拉胡琴的。
那些年轻盲人、老年盲人在地铁口三三两两地拉着胡琴,搪瓷缸子里就有了别人施舍的钱币。于是,那场景就像胡琴拉得悲凄断肠一样,把你带到悲怆的境界里去。
当然,这几个流浪艺人与盲人不一样。他们拉完二胡,又开始吹一种叫做埙的东西。这种东西看上去形似小茶壶,不过无壶嘴,是古时土烧的一种乐器,有孔,像吹笛那样吹。我曾经听见过。它古朴的声音在静夜里飘,有一种比胡琴更哀婉悲凉、如泣如诉的味道。我喜欢独自默默地享、气受它哀乐般伤痛绝望的旋律,还有忍不住要流下泪来的感觉。所以埙、哀乐和流泪形成的一种氛围使我一下想到,在大船铁达尼号背景音乐里听到的爱尔兰风笛。风笛悠远,埙声低沉,但二者仍很相似一忧郁而感伤,美得令人心痛。
流浪艺人最后演奏的一种乐器,仿佛来自印第安部落。透过它的声音,好像可以感觉到远古荒原上,那树叶草蔓间的绿意和虫鸣,还有星星在树梢眨眼。这种声音像穿越漫长的时空走廊,来到我们的耳畔叫人难以忘记。于是我静静地站着,怀念并且感动。我很想与流浪艺人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因为胡琴、埙、风笛,还有那种我叫不出名儿的乐器,给我的感受已经足够。
如今半年过去了,这几个流浪艺人再也没有出现在我家楼下的街心公园。但他们远去了的音乐,常常把我的梦惊醒。我时而在胡琴悲怆的意境里,时而在埙声绝望的旋律中,那感觉便是—种不可抗拒的艺术力量。我喜欢这种力量。音乐与世界、音乐与人性的奥秘,也许就在如水一样的流程中,使我们的灵魂升华,使那遥远的声音不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