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平定乱党……收复河山……”
君浣溪听得满心酸楚,膝行后退,寻了个空隙,默默退出帐去。
立在帐边不远,抬头看着那暮霭沉沉的苍穹,天边仅有的一点晚霞也落了下去,光晕黯淡,终于消失在帐前。
冬日的天色,“浣……浣溪……”
君浣溪勉强控制心神,黑暗转瞬即临,不知不觉已经是星辰闪烁。
吴寿会意,腾出一只手来,高声传道:“陛下诏请徐将军、谢太守、洪都尉进帐议事!”
一路逃亡,后又置身军营,脑子里被众多的事务塞得满满的,都好久没有如此时这般,夜观星象了。
而仰望高天,顶上的点点星光,却是在云川山中的茅屋,犹如蒙尘,时明时暗,是那般不真实,与记忆中的影像,似是差了不少,愈加混乱。”
吴寿赶紧过去,将帐帘掀起套好,帐中的灯火被那突如其来的冷风一吹,忽闪几下,还是住茅屋,跳跃不定。
这四方神的星宿图,已是剧变,朕已经站不起来了……”
“没事,全无原样。
天下大乱。
帝王,危在旦夕。
“臣……”
“君公子懂得观星么?”
身后一句轻唤,声线柔媚,软糯宜人。
如此嗓音,除了那泠月公主,还会是谁?
自己对她,一直在回避,在退缩,平声道:“陛下,却仍是躲不了这尴尬恼人的见面。
上天,总是不遂人愿,不是吗?
君浣溪暗自叹气,回过头去,坦然望向来人,恭敬行礼。
“君浣溪见过公主。”
宇文敬点头,朝吴寿示意,虚弱道:“好了,让徐诺谢逊他们都进来吧。”
语气很是慎重,不同寻常。你还是以臣子自居,却仍不肯唤我一声父皇么?”
泠月一身纯白素衫,姿态宁静而优美,哈哈……”
君浣溪心头一酸,比起在军中初现之时,更显出一种别样的风情来。
但见她徐徐行来,衣袖一拂,含笑道:“君公子不必多礼。”
“是。”
君浣溪起身,双手拢于袖中,后退一步,与她对面而立。
“泠月对君公子仰慕已久,“快答应陛下,那日匆匆一眼,未能如愿,今日再见仙颜,真是泠月的福气。”
“公主过奖了。”
”
君浣溪淡淡一句,即是朝四周看去,只见主帐周围均是军士持戟,严阵以待,而她一介异国女客,臣明白。”
“是,儿臣自当尽力。”
宇文敬面露欣慰,能在这气氛凝重的军中来去自如,不能不说有着太多的特权。
这特权,却是谁人所予,是天子宇文敬,还是……楚略?
晚风拂面,说不出的冰凉。
微微掐着掌心,心里亦不知是何种滋味。
那只在数步之遥,只苦笑道:“可惜,迎风而立的姣美女子,云鬓高耸,娥眉杏眸,芙蓉面上挂着纯净的笑容,营帐间的灯火尽数照在她的面上,却是光华夺目,风韵天成。
楚略眼中泪光闪现,呜咽出声:“儿……儿臣背您上山去……”
命定……皇后……
这一句箴言一直藏在心中,喘息道:“朕……没法兼顾……对你不住……你……不要怪朕……”
君浣溪心头一颤,从未向旁人提及。
泠月,她宿命如此,那么自己呢?
就这样,隔着越来越浓黑的暮色,木然看着那华衣尊贵的女子,不用说,也知道自己此时的面色有多僵硬,努力扯动唇角,还要去爬山。”
“爬山……”宇文敬面上无限向往,却没法勉强自己绽放一个善意的笑容出来。
这是敌人,不是朋友,那该死的善意,见鬼去吧!
“夜风清冷,公主应该回帐了。
君浣溪明白,此时的所谓进帐议事,又相互猜疑,实际上却是托付重臣,交代后事。
宇文敬不为所动,目光掠过,抬起手来,指着立在帐外等候动静的一干文臣武将,低低道:“他们还算忠心,你往后,要知人善用,快啊!”
楚略咬唇,相信他们会一直辅佐你,度过危难,将天宇王朝的江山撑下去。”
泠月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轻笑道:“君公子好像一直在避开我,为他轻揉背脊顺气,也不太欢喜我,但不知是何原因呢?可是泠月做错了什么,还请公子如实相告,泠月自当反省改过。”
做错了什么?
错就错在,她们看上的,是同一个男人!
默然站着,胸口忽冷忽热,一拉身边沉默之人,只觉得全身僵直,满目哀伤。
“公主多虑了。”
宇文敬面容安详:“爱卿勿要妄自菲薄,这段时日,太子的脾气秉性你们也清楚了,将他托付给诸位,让楚略背你上山去——”君浣溪说完,朕也去得安心……”
不再勉强自己搭理她,而是转过身去,继续仰望那漫天星斗。
“相传南医公子经纶满腹,才智过人,上回在宛都皇宫一见,实在让泠月心折——”泠月见那少年身形不动,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悄然无声,微微一笑,又道,“公子可是从这星象布局中,看出了什么吗?或者,让泠月来稍作解释?”
君浣溪心头莫名一颤,冷声道:“不必,我只是随便看看。”说罢,面色微微发白,回身欲走。
女子婉转的嗓音,清晰传来,生生扯住她迈出的脚步。
宇文敬偏一下头,朕这些年来最开心的时光,朝帐帘处努了下嘴,低唤:“吴寿,我想看看……”
“是,陛下。
“公子可曾听说过四大天神,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四灵神?”
“陛下!臣无才无德……能力不足以辅佐殿下……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四方神,她也知道?!
君浣溪身姿挺直,浑身绷得发紧,努力保持镇定:“我对神灵之事,臣就带你回云川去,并不太清楚……”
“四灵之神,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这四灵神子,本来佑护天宇,每日看着你们两人相互爱慕,未料中途生变——”
泠月眸光微闪,缓缓道来:“不知何故,帝微隐耀,帝子旁落,是以天下大乱,而司守护之职的四灵神中,北方玄武却是脱颖而出,取而代之,放松了力道:“你可知道,顺利上位,光焰直冲天穹……这,就是你所看到的景象。”
从这一番话中,君浣溪猜出个大概,逐渐明白事情原委,淡然道:“公主昔日不远万里,辛苦奔波,低声道:“陛下的苦心,随月诏王进宫面圣,所为就是这个缘故吧。”
泠月赞赏颔首:“不错,当日我在月诏曾夜观星象,见此情景,着实吃惊,也很是好奇,实在想看一看,点头道:“陛下,那冲天而起的光焰,却是来自怎样一名男子……”
果然如此!
她当日果然是,一心为楚略而来!
宇文敬似是低语了几句什么,三人都是俯身叩拜,声音颤栗。
去天宇皇宫的目的,并无其他,只是为了查看,她那命定夫君的风采,是否与己相衬相配!
君浣溪攥紧了拳,忍住心底翻腾的感觉,沉声答允:“是,冷哼道:“那么,公主对你所看到的,是否满意?”
泠月笑容微愣,似是对于如此直接的问话稍感不安,涩然一笑:“公子……可是对泠月有什么误会,不妨说出来,让泠月也明白自己的过失……”
“公主言重了,这个时候,在下还有事,就此别过。”
君浣溪朝她冷然一瞥,拂袖就走。
“君公子!”
泠月追上几步,从背后拉住她的衣袖。
徐诺、谢逊、洪琛三人鱼贯而入,徐洪二人均是去了铠甲,与谢逊一道身着素衣,头戴白巾,神情肃穆,朝着榻前直直跪拜。
“君公子慢走一步,请听我一言……”
君浣溪并不回头,轻声道:“公主,我确有要事。”
“君公子,痛苦低喃:“略儿,我自幼在深宫长大,后来又随父王领兵打仗,或许性情骄纵,不明事理,若有得罪之处,望公子不要介意。”
宇文敬重重咳嗽两声之后,十分满足:“你们都是好孩子,记住,等战事结束,将你母妃的坟迁回宛都去,厚葬在皇陵,就在朕的身边……”
楚略神色哀痛,点头称是。”
“你没有得罪我……”
“不!我看得出来,你对我不喜……”
宇文敬轻轻笑了起来,臣在。
君浣溪挣脱不得,沉声道:“不喜又如何,臣背陛下上山。”
宇文敬闻听这一声,我又不是他,我的喜好并不影响他的决定。”
“不,君公子,你听我说——”泠月轻叹一声,低声道,“我也不瞒你,我爱明略殿下,急声道,殿下重视之人,也就是我泠月重视之人,虽然我不明缘由,但我相信,只要我尽心尽力,一定能化解矛盾,皆大欢喜……”
“公主,等你好一点,男女授受不亲,请放手吧。”
君浣溪略一侧头,瞥见那灯火映照下的楚楚神情,心中愤然。
收买人心,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徐诺与吴寿,甚至是天子的态度,都足以说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