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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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黛玉骇然道:“霏雨姐姐怎么恼了?”水溶不语,眉头拧起。

逸清看出其中端倪微叹道:“她不是恼了,是心里难受。”

黛玉不可理解的道:“怎么说?”

逸清看着剑花疾风骤雨般啸过哎呀一声道:“这剑势太急,不会伤了别人,但恐气息凝滞,会伤了自己。还是去止住她的好。”往腰间一摸,却是今日原是往北府去的,不曾带了剑出来。水溶一言不发,从腰间将自己的佩剑拔出,森森的闪着寒光,掷给逸清。

逸清亦不说话,飞身跃近霏雨身前,挑开霏雨的剑峰,与她相对。霏雨先是一怔,亦不说话,劈头就刺了过来,没想到逸清一剑一剑逼近,将自家的锋芒削弱殆尽,霏雨胸中的怨愤也渐渐熄灭了。

在水溶和黛玉眼中,霏雨剑法走势慢慢的和缓下来不似先时那般凌厉逼人,忽见她收手,将剑掷在地上,气呼呼的向逸清道:“你为什么拿剑拦住我。”

逸清也收身,看见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微微叹息着劝慰道:“怕你伤了自己。习剑原是在于调和身心之气,其次才是为了自卫。你这样把剑法做泄愤之用,反而把心思都乱了,岂非自害?”

霏雨一怔,跺脚气道:“你怎么和师傅一样啰唆。”原来当年顾淞传她剑法之时,也是这样说的。转身走到水溶黛玉面前,双膝跪落道:“王爷和郡主的大恩,霏雨今生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重重磕下头去。

黛玉忙上前扶起道:“姐姐何必如此多礼。就算不为着姐姐孝心虔诚,浩卿也断不能令谢大人冤情沉埋。是么,浩卿?”转脸看着水溶。

水溶微笑道:“正是,谢姑娘,眼下事还为成,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再说些恩德报答的话,这事我可就撒手不管了。”

霏雨愣住,黛玉就嗔道:“浩卿!”一面安慰霏雨道:“姐姐放心,他不敢。”

水溶闻言笑道:“是啊,是啊,有玉儿在,我哪里敢撂开了。就算我想,玉儿也是不许的。”说的逸清和霏雨都笑了。黛玉恨的瞪了他一眼,低头不语了。

水溶收起调侃道:“这本子是写成了。只是还得找个戏班子,北府向来不弄这些,其余三府并义德亲王府就算是有也不好惊动,更不知道好歹。若说哪个府里的戏子出众,恐怕也得算忠顺王府。”说着有些嘲讽的笑笑。

黛玉思忖道:“戏班子容易,并这笙箫管乐也是容易的。只是戏里的泠霜是个奇女子,等闲的旦角儿恐演不出,时间又仓促。”

水溶道:“这可真难住我了。如今哪里寻个合适的人去?”

四人计较了一会儿,终是不妥,眼见天色不早,水溶和逸清就辞了出去。这里黛玉扶着园子里的秋梧桐兀自思索,正想着,一抬头间紫鹃、雪雁并晴雯立在远处,唧唧喳喳的不知在争论什么,皱眉道:“紫鹃你们在罗唣些什么?”

紫鹃楞了一下疾步上前,犹犹豫豫的道:“姑娘,有件事……”

黛玉从不见紫鹃如此,诧异道:“有什么话,说就是了。吞吞吐吐的,安心急我是不是?”

紫鹃还在犹豫,雪雁已经走过来道:“姑娘,我才和晴雯姐姐出去逛……”

黛玉有些好气笑道:“我说半日不见你人影,只剩了紫鹃一个人在。连茶水都是小丫头们来上,原来你又出去野了,其实该打。”

紫鹃笑道:“这都是雪雁的淘气。原是霏雨姑娘让晴雯姐姐去寻一味什么药,她硬要跟着出去逛逛,没想到却遇上一个人。是……”一面推雪雁上前。

雪雁怯怯的道:“姑娘还记得在那边府里有个叫龄官不?”知道黛玉最不喜提起那边的事,故而雪雁此时提起,心中惴惴不安,生恐黛玉嗔恼。

黛玉怔了下道:“自然记得。不就是那十二个学戏的女孩子中的么,你们遇到他了?”

晴雯叹气道:“正是她了。说起来,也真是可怜的很。前儿那府里败了时,丫鬟里十有八九都被卖了的。那十二个学习的女孩儿,出了去了的芳官,死了的药官,余下的都被卖了。这龄官也被卖到个戏班子里去,她性子又烈,受不得那班主作践,逃了出来,又被抓回去,如此几次,今日又逃了出来,饿极了在路上抢了人的饽饽,却就撞见了我和雪雁……”

雪雁有些心虚,原是心存怜悯,这龄官她已经自己擅自领回了郡主府,生恐黛玉不悦,不敢说出来。

黛玉心中恻然叹口气道:“紫鹃,去叫账房取些银两送她,逃也不是办法,赎出籍来,好好的过日子去罢。”

紫鹃答应一声,转身就要走。雪雁有些失望,但也无法,垂首不语。

黛玉想起当年在贾府时,这龄官曾扮过虞姬、昭君亦扮过杜丽娘,扮相是极好的。灵机一动,叫住紫鹃,对着她耳语几句,紫鹃点点头拉着雪雁去了。

次日晌午才过,黛玉才要令人去请水溶,忽然听得报说北静王道笑道:“这人来的也快。”起身迎了出去。水溶已到门口,逸清依旧跟着,水溶就向黛玉笑道:“玉儿,你说这人烦不烦?才下了朝,我说我要来你这里,他竟然死乞白赖的也要跟着。”

逸清旁若无人,四处张望,没见到霏雨,莫名的有些失望。

黛玉举目一看,二人果然是一身朝服的,又见逸清四处张望,不禁笑道:“穆大哥,霏雨姐姐今日出去了,不在府里。”

水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逸清瞪了他一眼,还是有些窘。黛玉笑着把他们二人让至西边阔朗些的厅堂中道:“且到屋里奉杯茶,一会儿请你们看出戏。”

紫鹃走来将才泡的明前龙井斟了,奉给水溶和逸清,二人也只的耐心等待。

大约有两盏茶的功夫,一个戏装女子缓缓出来,腰若流纨素,口若含朱丹,纤纤细步,精妙无双,活脱就是戏里的叶泠霜

水溶错愕的看着黛玉。黛玉也不理会,轻轻的拍了两下掌。

那女子轻轻一挥水袖,曼声而唱。音韵清越哀婉,却是黛玉写的《血玉镯之雪祭》中的唱段,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这女子不用说,正是龄官了。

一曲既终,龄官见了众人盈盈倒身下拜道:“给王爷、郡主请安,给大人请安。”

原来龄官知道黛玉出钱为她赎出籍来,十分感激,又听得黛玉相托,怎不答应。本身就是学戏的,人品又是极其灵慧的,看了几遍戏本,便领会了。今日扮上,果然传神至极。

水溶笑道:“好,太好了。玉儿,你从哪里来找来的?”

黛玉笑道:“说来也巧。她名叫龄官,却是先时那府里的花旦,因被卖入戏班,其实可怜,昨日凑巧被雪雁救了。我想着先时看过她的戏,是极好的。便叫她来试试,不想,正合适呢。”

水溶点头道:“这正如赶的早不如赶的巧,这却不是天助的?”少不得叮咛龄官道:“这戏可是要给皇上、太后看的,必是要谨慎的。若是好,自然是厚赏的,若是有一个不好,就是有罪过的,你可能担的起?”水溶在朝多年,心中清楚,这戏不同一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直指当年谢谦之事,要么旧案得翻,沉冤得雪,要么整个北府,也许会万劫不复。

龄官正容答道:“郡主有恩于奴婢,郡主之事,奴婢自然应当竭尽全力。请王爷放心,必不误事。”言语举止皆是款款大方,全不似素日所见的戏子之卑微谄媚。

水溶和逸清对视一眼,心中有些惊异。

闲言少叙,正巧赶上这日是皇后所出之和硕固伦慧嘉公主做生日,水溶觉得时机正好,以为小公主做寿之名,特请了戏班子,请皇上皇后到府里乐一天。太妃也没闲着,被水溶和黛玉一个硬逼,一个软磨,往宫里请了太后来。太后和太妃本是亲姊妹,哪有不允的?自然是欣然前往。请是请了,这太妃心里还只犯嘀咕,这小两口是怎么了,不是素日最讨厌和宫里人交接的么,不过是小公主做生日,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还请了戏班子?百思不得其解,问他们,水溶和黛玉也支吾不言。索性随他们去了。

初冬时节,还不是十分冷,北府正门大开,龙祐宇和隽瑶一左一右扶着太后进来,太妃、水溶、黛玉俱出来迎接。行礼毕,一同往内堂去,太后就拉着黛玉的手道:“玉儿,越发超逸了。怎么许久没往宫里来看我这老婆子了?”

黛玉微笑道:“哪有的话,黛玉也每常想着进宫给太后请安。只怕太后嫌聒噪。若是太后不嫌弃,明儿黛玉常去宫中问候陪伴太后。”

太后喜的合不拢嘴道:“这可是你答应的。不能反悔。”

龙祐宇笑道:“朕这郡主妹妹,真是能说会道。又是好才情,常去宫里走走,朕也可以多请教请教。”一面说一面笑盈盈的看着水溶。原来这龙祐宇虽然心中倾慕黛玉,却为着水溶之故,将这份情意渐渐淡了下来,此时说着话不过是逗水溶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