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清三行两行的看完,气道:“兵部也逼人太甚,你的伤刚刚有些起色,难道他们是不知道的吗,便这般催赶。”
水溶摆摆手道:“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然上面意思如此,我们也只好依旨而行。想办法速战速决罢。”
逸清沉吟道:“速战速决谈何容易。”
二人都凝眉沉思,不想黛玉忽然在旁开腔道:“我有个想法。不一定可行。说出来你们计较罢。”
二人都是一怔,扭头看着黛玉微微含笑的眼眸,水溶就道:“未想到我这身边还有个女诸葛哩。娘子快快说来。”
黛玉笑道:“什么诸葛不诸葛的,其实我的主意也就四个字。将计就计。”
水溶和逸清不曾明白,静静地等着听她的下文。
黛玉少不得说的明白些道:“既然回人认定浩卿是伤重难愈,我们索性就把事情做得更逼真一些,假托一封信,也去放在那灶神神龛下。谅他们也区别不出。”
水溶道:“那信里说些什么呢?”
黛玉忽然握着嘴笑道:“这也容易,只是对你不住的很呢。”
水溶摸门不着道:“这话怎么说。”
黛玉又笑了一会儿道:“我说出来你别恼。只说鹰军主帅北静王伤重不治而亡,不日出殡,灵柩东归便了。”
水溶和逸清对视一眼,心中略明白了些,逸清刚要开口,黛玉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虽然不懂得兵法,却记得《老子》上有一句话说是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只要我们在这件事上做足文章,让他们觉得我们群龙无首,心里定然骄矜,而后疏于防备,不就是我们的机会了?”一双灵动的眼眸看着水溶和逸清,笑道:“我这么想就这么说了,若是行呢,你们就行,若是不行,就当我说笑话便了。”
水溶和逸清恍然大悟,水溶便喜不自禁道:“妙哉,妙哉。哀兵必胜,果然好计。假作给我出殡,他们定然要想办法伏击,我们便可趁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逸清皱眉道:“若是如此,你便不能露面了。且那一应棺椁都是要全的才能要他们相信。”
水溶笑道:“无妨。玉儿这法子妙极,如今我有个主意,你们听听看可妥不妥当。”说着三人凑近些,低声商议起来。
水溶被黛玉点醒,心生一计,立时和逸清计较的妥当了,又唤了陈也俊等人来,将一切布置的妥当,拜托黛玉依回人的信,依样画瓢放在十里坡灶神庙佛龛底下。次日清晨,鹰军营寨便传出消息,说水溶箭伤难愈,命在旦夕。周边归水溶节制的节度使、各路兵马守将问此讯息皆慌了神,纷纷来帐中探视,见水溶脸色蜡黄,满面病容,说话有气无力,面上虽都不说什么,但逸清暗窥其态度,有见此惊异不定的,也有些心存怀疑想从逸清口里套出话来,逸清窥其心思,也但只守口如瓶,半句话也不肯多说,客气的打发他们走了就是。原来自鹰军来凉州边境驻扎,那些节度使并地方兵马知道水溶的身份不同一般,都是松了口气,以为有了主心骨、挡箭牌,没想到水溶偏中了箭伤,如今又伤情又恶化到这般。有道是恶事传千里,水溶伤势加重的事,未几传入京中,龙祐宇大惊,亲派了天使千里赴凉州探望,各王府也都有人来看望。义德和水晟商议了一番,竟来传话说义德亲王已经启程,不日亲来凉州。
水溶和逸清简直哭笑不得,但为了做的像也不能说破,只得权且应承下来,水溶心里道等自己这叔父来了,知道自己是在设计,害他白白担心,不暴跳才怪,想着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
因水溶装病,不理军务,每日只在帐中“将养”,因不时有人来看望,便将脸上糊了一层顾淞配出来的易容粉,盖住本来的脸色,弄成一幅病恹恹的样子。好端端一个人偏要扮成病人,虽说他素来内敛稳重,但毕竟年轻好动,不久心里就觉得憋屈,好在还有黛玉在身边朝夕相伴,倒也不至于过于枯燥。
这日逸清来帐中“看望”,见水溶正在就着一盆水,洗去脸上的易容粉,好笑道:“这是做什么,万一有人这时候来看你,岂不全露馅了。”
水溶就着黛玉手中的干净巾帕,将脸上的水擦干净,笑道:“不妨。但有人来,只说我睡了不见便了。”洗干净的脸上露出些许红润来,看起来神清气爽,一面说一面和黛玉相视一笑,若不知情的哪里能看出他身中难解的剧毒,逸清想到这一节,不觉心里叹气,自淳于鸿将毒交给霏雨后,顾淞和霏雨二人细细研究了那毒,拟出几个解毒的方子,但这凉州实在偏僻,药材还缺数味,霏雨便托故离开鹰军营寨去寻此味药,当然这些都只瞒着水溶、黛玉二人罢了。
此时逸清听见水溶如此说,摇摇头道:“这法子好是好。只是惊动了京城的那一干人,义德王叔竟然说要亲自来这里看你,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好。”
水溶无所谓的呵呵一笑道:“不妨事,左右是为了得胜,从京城到这里少说也要十天半月,等他到了,这计策早就成了,王叔知道咱们得胜,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逸清道:“你想的太容易了。这几日令尊令堂还不知道忧心成什么样呢。倒时候,王叔知道了,大概劈头就是一顿嘴巴子,说你不孝呢。”
黛玉蹙眉道:“哥哥说的是呢。母亲大人这几日必然是忧心落泪的,我这心里头也怪不安的。实在是不孝极了。”
逸清摊摊手道:“谁说不是,他倒没什么。好倒是回京之后,皇上那里,水伯伯那里我也要落个不是才好。”
水溶道:“看你们兄妹两个,瞻前顾后的。大哥,有时间倒是把咱们的计策再推敲一番的是,说着些有何用。”见二人还是忧心忡忡,忽然道:“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了,要紧,不知道好了没有。”
逸清正觉得喉间做渴,不论好歹从桌上端了杯茶,灌了一大口,一面心不在焉的问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水溶狡黠的笑笑,一本正经的道:“我的棺材好了没有。”
话音未落,逸清噗嗤一声将口中的茶喷了出来,黛玉一面笑一面推了水溶一下道:“听听,你那嘴里说的是什么,堂堂一军之帅,北静王爷,这话也说得?点子忌讳也不知道。”
水溶笑道:“有什么可忌讳的。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好兆头啊。”
三人又笑了一会儿,逸清方正色道:“棺材,我已经令陈也俊往凉州城里顶了。四面都有通风口,可以透气。免得你在那里面气闷。顶上的机关也是照着顾先生的式样做的,你只要在里面转一下机括,便可冲开,杀那回将一个措手不及。”
水溶听着连连点头道:“十分妥当。图样是我早就看了的,没想到云溪还懂得机关暗道。”
逸清笑道:“我也赞叹了许久,那棺材哪里是给你准备的简直是给那回人装裹用的。”
水溶又道:“这几日放出风去,那回部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逸清道:“探马回报,还没什么动作。不过我倒是觉得,没有动作就是要有大动作了。”
水溶点头道:“这话是。咱们这戏演得也差不多了,也该我‘一命呜呼’了。最后这一出唱好了,便是回人的末日要到了。完了事,就好回京复命,这西北的天气,你我还好,我只怕玉儿受不住呢。”一面转脸看看黛玉。
黛玉本是在旁听着二人说话,此时忽见水溶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不禁笑笑道:“这天气呢倒也不妨,我只是奇怪的是这几日霏雨姐姐怎么忽然不见了,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哥哥,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我闻说顾先生都点头了,你可不能把我这好好的嫂嫂弄丢了,我不依呢。”
逸清失笑道:“听听玉儿这嘴一发刁起来了。浩卿,这都是被你带坏了,我只和你说。”
水溶笑道:“玉儿说得没错。等到回京,你们赶紧把事情办了,免得老有人惦记,再生出许多枝节来,反倒不好。”淳于鸿的事,晴雯早就告诉了黛玉和水溶,此时水溶不免拿出来点一点逸清,给他提个醒。
逸清也只一笑,并不介意,水溶就道:“这几日我几乎忘了,那个柳湘莲可还在营里?那人的身手也还不错,是个可用之人,你就没留他一留?”
逸清摇头道:“如何没留?只是那人闲云野鹤惯了的。受不了营中拘束,他说要去京城寻荣府的二少爷贾宝玉。前儿一早便辞了。”
水溶恩了一声,也就不提。逸清心里老早就梗着的一句话此时忍不住说出来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商量,卫若兰那里,是不是也该给他官复原职了。上次他可是大功一件,你这赏罚分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