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云芳菲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南宫绝看着前方那道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终于抬脚跟了过去,在经过白飞羽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三年不见,私心长进不少,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今晚的私心。”
白飞羽木着脸,凝望着夜空下遥远的前方那两道并肩而行越来越远的身影,懊悔的低咳连连,最终捂着胸口跌坐在地面上,一颗心也随着也寒夜的冷风越吹越凉。
翌日一早,楚国朝堂就像炸了锅般闹腾一片,先是风侯爷沉着脸亲自领着风烈登上了大殿,请皇上狠狠惩治风烈错手误杀公主之罪,再则白飞羽又递交了一份楚钰的种种不赦罪状,间接为风烈开脱了一些罪责,最后是自从被敕封以来首次正式上朝的云芳菲身着尊贵的紫色侯爷袍服,头戴灿灿灼眼的侯爷金冠,满目威严的踏上了金銮殿,郑重其事的递交了身为侯爷以来的第一封奏折,那奏折厚厚一大叠,皇上拉开时更是折折叠叠,曲曲回回,足有几十米长,皇上只看了第一眼,那手便有些微微抖动起来,似乎手中捧着的就像一道千斤巨石般沉重,让他难以承重。
这些奏折厚厚一叠,楚皇捧在手中沉甸甸的,面上神情甚至凝重,就连心情也沉重起来,抬眼扫了一圈肃穆的大殿上两列弯腰垂首等待着他对这奏折说出意见的大臣们,楚皇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来,从心里苦到了喉咙,又从喉咙苦到了舌尖。
楚皇端坐在宽大奢华但却没有一丝温度的龙椅之上,一身被万人羡慕的耀眼龙袍遮掩住他那萧瑟虚弱的身躯,皇冠上垂下的那微微晃动的珠帘遮挡住他矛盾挣扎的容颜,看着那一行行令他心惊的字眼,他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连带的两手也微微抖动起来,仿佛那些字有千斤重万斤力般差点将他压垮!
不得不说,云山这小子够黑,够狠,够毒!
不,也许现在该改叫他云芳菲了……
楚皇那双浑浊但却不失锐利的眸光淡淡瞥向了一旁正襟端立微微垂首的那个年轻的云侯爷身上,心绪被拉入昨夜那初闻她身世的一幕中去。
夜晚的皇宫相对于楚京府尹来说沉静安宁多了,楚皇好不容易安抚好急于暴动出宫的皇后,独自站在御书房的窗前,遥看天际,将刚刚传进来的消息紧紧的攥在掌心之中。
廊前橘红色的琉璃灯罩中射出一圈圈淡淡的红晕,打在楚皇那种不断变幻的脸庞上,时而狰狞,时而矛盾,时而又透出一股浓浓的疲倦,正在沉思中,楚律面带沉凝的走了进来,说了一件足以令他震惊的消息。
楚皇这一生虽然贵为皇帝,拥有后宫不算多,但起码也有十几个嫔妃,可在子嗣上却甚是单薄,不是那个妃子刚有了身孕没几天便莫名其妙落了胎,便是孩子刚产下不久就受了风寒或者其他的小病,再没几天便尘归尘土归土,更有的好不容易长至十几岁又遇到突然变故而丧命,能够存活到现在的只剩下二子三女,让他心情常年抑郁,一个是皇后所生的老四楚律,性情沉稳,生活俭朴,不像他的母后那般嚣张冲动狠毒,为人很是低调,另一个是梨妃所生的老二楚骅,处事圆滑善谋略,和朝中不少大臣私下暗有交集,至于老大和老三都已早夭,而刚刚进来的就是皇后所生的老四楚律。
楚律自小跟随风烈进入军营历练,可惜那几年边疆一直风平浪静,根本没有战争,想要立功却是没有机会,偶尔会带兵去边疆附近攻打一些强盗马贼,顺便历练,搞得原本纷乱难治的疆域一带的治安比其他接近楚京的中院地区更加和平,为这皇后一直想要封赏他为将然后顺理成章的调回京城,但均被他多番推辞不受,扬言等真正立下了军功才愿受封,把皇后恨得牙痒却也没法,常常骂他白长了一副健硕的身躯却是一个猪脑子。
对这两个儿子,楚皇平心而论,在内心里当然是更喜欢楚律多一些,但偏偏却是皇后所生,让他心中跟吃了个苍蝇一般,虽然面上他待皇后总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哪个男人取了善妒霸道阴毒的女子为妻,并且那妻子总是仗着娘家有人高他一头,男人总会吃不消,纵然那女子貌美如花,他对那女子再有爱意,但那些爱意也会在一次次男人尊严被踩之后被践踏的慢慢变淡,甚至于无。
有时候,楚皇恨不得皇后立刻去死,这样他就不用再过承受着他宠幸别的女子时皇后突然闯入的身影,不用再去承受皇后那尖锐的声音当众嫔妃当着宫女的面肆意摔打辱骂,哪里还有半分一国之后的高贵风范,全然就是一市井撒泼的泼妇!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躺在龙榻上,静静的看着那个泼妇般的皇后将刚刚宠幸过的嫔妃或者还未宠幸过的嫔妃赶出寝宫,对着皇后那余怒未消的脸庞,柔声哄劝着她,小心的陪着不是,或者干脆将她压在身下,把满腹不得发或者可以说是不敢发出的怒火肆意的用身体发泄在她的身体之上,听着她那满足的浪语呻因,他在心中却冷笑着说:我最亲爱的皇后,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从这最高处狠狠的摔下去,永无翻身之地!
所以对于楚律这个儿子,他面上喜欢,心里也很喜欢,但因为皇后的关系,对于皇储的问题,他嘴里不说,心中却是早已定下了梨妃之子楚骅,楚骅心性狭隘易冲动,非为君之道,但若要立楚律吧,又不想便宜了皇后,对于皇后,他是逮住机会定要斩杀的,若因此刺激了楚律,又怕影响了楚律的心性,对楚国大局不利。
唉,两难啊!矛盾啊!
就在这两难中还没有最终定下选择时,白飞羽雷厉风行的拿下了楚钰,而楚律也在这时走入了皇宫,告诉了楚皇一个天大的秘密,楚皇当时就大为震惊,心目中许多不解之事也慢慢了然。
楚律说:“父皇,儿臣刚刚得知,云山竟然是女子,并且是三年前白飞羽那个跌落山崖的妻子,云芳菲……”
楚皇闻言愣了半晌,旋即便大笑了起来,笑声畅快淋漓,大有一吐多年被压抑到了极点一朝突然得以释放的放松,只是笑着笑着,他看着儿子那矛盾挣扎欲言又止的神情,他慢慢止住了笑意,眸光犹如一把被擦拭了多年从未出手的宝剑一般,突然劈开了儿子的内心,“律儿,你可是喜欢那个云芳菲?”
“父皇,你……怎么知道?”楚律大吃一惊,神情仓皇面色苍白,心跳骤然一停,犹豫了一下,满是痛楚的说道:“钰儿已经去了,就死在那大牢之中,当时风烈,白飞羽还有云芳菲都在,侍卫们全部守在牢房之外,无法得知是谁下的手,但可以想象的出,此事和云芳菲逃脱不了关系,孩儿又怎会……怎会喜欢一个杀我妹妹的女子?”
“钰儿死了吗?”楚皇的心像是被一个利针扎过一般微微的抽了一下,尖锐疼了一下,仅仅是一下,甚至连一丝血痕都没有渗出,旋即便又恢复如初,他静静的盯着楚律的脸庞,盯着他那有些躲闪的目光,淡淡说道:“死了也好,钰儿是朕的女儿,她死了父皇很心疼,但是你记住,皇家没有私事,她这些年仗势犯下了罪恶,死有余辜,不管是谁杀的,死了就死了吧,最重要的是,如何利用这件事去做掌控整个皇朝的事,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楚律低下了头,顿了片刻,方才点头。对于胞妹楚钰,他又兄妹之情,但身在军营历练多年,他更奉行的是有罪便罚,而楚钰所作所为,虽让他震惊,但更让她不齿,楚钰之死,他心中有疼,但更多的是她罪有应得的念头,反至于和云芳菲在军营两年接触中,云芳菲的性情更让他欣赏,大有结交之意,只不过云芳菲性情冷淡,在军营中沉默寡言,不喜交集,二人才没有更深交往,但今晚他猛然间得知他所欣赏想要结交的云芳菲竟然是女子,又了解了她昔年的不幸遭遇皆是出自楚钰之手,心中不自觉的便偏向了云芳菲,对于自己妹妹的狠毒更是恼恨,只不过父皇常年疼爱楚钰,他也不能表现的太多淡漠。
楚皇静静的依窗而立,久久沉默着,犀利的双眸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儿子,看着他面色时而恍惚,时而含恨咬牙,时而又皱眉怅然,心中不禁一动,突然出声说道:“律儿,如我大楚如今内有奸臣把持,外有强敌环伺,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可父皇老了,已经无力再担负起这样的重担,以后这万里江山可都要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