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宏、宋丹丹表演的小品《超生游击队》脍炙人口,它尖锐地讽刺了那种“越生越穷,越穷越生”的落后社会现象。特别是当观众听到他们给孩子取名“海南岛”、“长白山”、“吐鲁蕃”、“山海关”、“北戴河”时,每每哄堂大笑。这一方面是对他们“走一路,生一路”的做法感到可笑,另一方面是对他们取名的粗俗直露感到可笑。可见,以地名入名并不容易,最忌浅白直露,一定要精心构思,才能制作出不同凡响的佳名。
四、以宝贝出生情景为纪念取名
孩子出世是小家庭的大事,全家都会感到无比的喜悦。所以,当时凑巧发生的某些事情,甚至一句话、一个字,都会给父母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都可能成为命名的素材。其实,这种命名法古已有之,而且用得很普遍。《左传·宣公四年》记载了斗伯比私通郧女,生了一个私生子,郧夫人派人把他扔到沼泽地里,结果却有一只母老虎跑来给他喂奶,于是又把他抱回来了。楚国人管乳汁叫“谷”,管虎叫“于菟”,这位私生子便得名“谷于菟”,意思是“老虎奶”。这位私生子即后来的楚国令尹子文。
林则徐,出生时正好有一位徐姓大员途经林宅,林父遂起名“则徐”,一志纪念,二表期望,希望林则徐将来仕进。这类命名题材也很广泛,大致有如下几种:
①出生时的特征。
主要是以婴儿出生时的体征或母亲分娩时的感受为材料,譬如婴儿生下时会笑,便取名为“乐”、“笑”、“喜”、“粲”、“开颜”等;如果大哭不止,则取名“闹”、“振声”、“小雷”、“思静”等。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瞿秋白,生于1899年1月29日,刚生下来时头顶上有两个发旋儿,母亲便给他取名“阿双”。上学以后,他将名字改为谐音“霜”,因为霜在深秋始降,茫茫一片,故又改名“秋白”。
在我国浙东地区民间曾流行以婴儿体重入名的习俗,鲁迅在小说《风波》中写道:“这村庄的习惯有点特别,女人生下孩子,多喜欢用秤称了轻重,便用斤数当作小名。”于是有了“六斤”、“七斤”、“九斤”等人名,也有了九斤老太“一代不如一代”的慨叹。
孩子的生日正是母亲的受难日,母亲的感受最为强烈,所以常常用命名将这种感受保留下来,以做永久的纪念。
有时孩子早产,便取名为“早早”、“跃进”、“改之”,或干脆名之曰“提前”。所以,有时我们可以从人名中的弱弱、小弱、壮壮、克艰、顺利等上面,推知他们出生时的情状。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描写方老先生给孙子起名一节,颇给人以启发。他的孙子出生时相貌奇丑,于是就取个小名“丑儿”。他又想起《荀子·非相篇》中说古时大圣大贤的相貌也都长得不敢恭维,便索性给孙子起个学名“非相”。方老先生虽然迂腐,但起名立意很值得借鉴。按婴儿生时的特征取名,只宜局限于小名,不宜用于大名,因为这类名字毕竟涉及个人隐私。
②出生时的物候。
春夏秋冬,四季物候都不相同,春季万物复苏,夏季万物生长,秋季万物成熟,冬季万物凋零。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天人合一,自然界的物候与人事的变动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孩子出生带来了家庭的变动,于是,当时的物候仿佛也与这件大事存在着联系,所以家长非常喜爱以物候为命名素材。例如:春天出生的孩子,取名春来、春寒、燕来、春燕、莺飞、化冰、杏雨、潇潇、小雨、春雨、春风、芳菲、牡丹、海棠、丁香、红杏、槐花、春桃、春苗、春红、春兰、春晖、润生、碧草、布谷、杜鹃、苗苗等;夏天出生的孩子,取名夏至、盛夏、夏天、炎、焱、朗天、繁星、白云、雷鸣、收麦、麦浪、长虹、小霓、石榴、榴红等;秋天出生的,取名寒秋、秋菊、秋实、枫红、霜来、白凝、丰收、永丰、秋爽、百爽、小雁、归雁、桂花、月桂、一秋、秋萝等;冬天出生的,则取名冬至、飞雪、寒冰、朔风、白雪、冰花、寒梅、红梅、青松、腊梅、冷香、(古指雪花)、冰洁、雪洁等。
③出生时的征兆。
如果在孩子出世前后,适逢周围发生了某些变化,特别是反常的变化,人们往往非常敏感。由于这些变化与“生”俱来,所以在传统习惯上认为对孩子一生的命运将有某种影响力,制名时便常以此为素材。
自古以来,孩子出生前后父母的梦兆,也是常见的取名素材。《诗经·小雅》中就有“梦熊梦罴,男子之祥”的说法,意思是梦见了狗熊,就可以生男孩子。可见,古人对梦兆是十分认真的。唐代大诗人李白的母亲妊娠期间,曾梦见长庚星(即太白金星),故取名白,取字太白,幼名长庚。宋代大诗人陆游的母亲梦见秦观(字少游)而生陆游,故给他取名游,取字务观。
今人采用梦兆入名的也为数不少,较常见的形式是“梦×”,例如梦见梅花盛开,取名梦梅;梦见皓月入怀,取名梦月;梦见先人现身,取名梦君;梦见财源茂盛,取名梦富等等。已故全国劳动模范、优秀纺织女工赵梦桃,祖籍洛阳,家境贫寒,据其母说生她前不久曾做梦吃桃,以解饥渴,故孩子降生后取名梦桃。
应当指出,古今虽然都有以梦兆或其他征兆入名的习惯,但动机却似同实异,古人迷信,常希望吉兆能保佑孩子平安长大,出类拔萃,今人则主要是为了纪念的目的。
五、以人生追求为宝贝取名
命名者的人生态度是命名时的一个制约因素,他们往往借助人名表达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和道德观。自古以来,人生态度就有积极和消极两大方面,积极者如“发愤忘食,乐以忘忧”的执着,“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豪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坚贞,“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超拔,“自信人生二百年”的豁达,等等;消极者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超脱,“可怜白发生”的悲观,“与其从避人之士也,岂若从避世之士哉”的失望等等。在人名上同样反映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例如:古人中的孔安国、杨万里、吴伟业、曾国藩、康有为等,都寄寓着命名者积极入世、建功立业的远大志向;相反,例如:杜如晦、严损之、罗隐、孙默等,却寄寓着命名者消极避世、克己忍让的人生态度。
现代人的命名,同样喜欢托名言志,寄托自己的人生追求。伟大的革命先驱者孙中山先生一生奔走革命,致力于民主,为中华的崛起呕心沥血。他在为人取名时常常寄以自己的理想和追求,他的长孙生于1913年,适逢民国初建,他期望从此国治民安,渐臻太平盛世,乃为长孙取名孙治平;次孙生于1915年,中山先生有感于治国之道,先求平安,再求富强,故为次孙取名孙治强。韦拔群同志是老一辈共产党人,1926年初,桂系军阀与土豪劣绅相勾结,血腥镇压农民运动,制造了震惊全国的东兰惨案,恰在此时,他的孩子在山洞里落生,于是,他给新生儿取名革命,以表示自己对革命的坚定信念;1927年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他的妻子又生下一个男孩,他给孩子取名坚持,以表示坚持武装斗争的革命意志。
人生态度表现在许多方面,有的人立志兴国安邦,有的人希望能建功立业,有的人注重道德修养,有的人只追求性格的自我完善,有的人向往物质享受,有的人喜欢游戏人生……在孩子的名字上,他们自然而然地要表达自己的人生态度,这既是命名者的一种自我张扬,又是对命名对象的殷切期望。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都有各自不同的人生目标。老一代的价值观念不一定符合新一代人自己的人生追求,他们的期望只是一厢情愿,并不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于是,命名对象在步入社会以后,常常通过更名加以调整,使名字的立意更符合自己的愿望。
着名作家老舍原名舒庆春,后来自己改名为舒舍予,其子舒乙在《父亲最后的两天》一文中透露了老舍改名的动机:“舍予是舍我的意思”,“他愿意以舍予作为自己的人生指南,把自己无私地奉献给这个多难的世界,愿它变得更美好一些,更合人意一些。”
我国另一位现代着名作家朱自清原名朱自华,后改名自清,“自清”出自屈原的《卜居》“宁廉洁正直以自清”,意思是洁身自好,不与黑暗的势力同流合污。朱自清以屈原的节操激励自己,确实做到了一生清白。
高士其是我国着名科学家,他原名仕钅其,留学回国以后,决心将科学知识贡献给人民,遂改名士其,意思是“扔掉人旁不做官,扔掉金旁不要钱”,旗帜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人生态度。无独有偶,许世友将军原名仕友,参加革命以后,他也扔掉了“人”旁,将当官的“仕”改成了士兵的“士”,意思是要做士兵的朋友。在一、四方面军会师后,毛泽东又给他改名为“世友”,勉励他“做世上所有劳苦大众的朋友”。
六、以内心仰慕为宝贝取名
历史上的许多英雄和具有高尚品格的人物,往往是后人仰慕的对象,在心里都树起了崇敬的丰碑。只是心中向往,有时还觉得不过瘾,于是就诉诸人名,在子女的名字上寄托这种仰慕之情,其中自然也含有激励子女的命意。
这类名字在形式上可分为两种:
①完全袭用所仰慕者的名字,例如司马相如与蔺相如、严武和苏武、顾野王与冯野王、顾祖禹与范祖禹等等。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字务观,他的名字来自北宋词人秦观。秦观字少游,是陆游母亲的先人。陆母为了表示对秦观的追慕,同时也希望儿子有秦观的才华,就以秦观的字做了陆游的名,而以秦观的名做了陆游的字,陆游果然不负母望,终于成为着名诗人。
清末着名资产阶级革命家、一代经学大师章太炎,初名学乘,后改名炳麟,后又因为他仰慕明末清初爱国主义思想家顾炎武(原名顾绛)的为人,又改名为绛,号太炎。顾炎武原名绛,因为仰慕曾追随文天祥奔走抗敌的王炎午,而改名为炎武。从王炎午到顾炎武,从顾绛到章绛,我们可以感受到洋溢其间的爱国主义激情。
②采用动宾结构命名,即前一字是表示钦敬的“学、慕、仰、宗、希、敬、钦、尊、从、望、次”等动词,后一字则为仰慕对象的姓或名。这种名字在古代十分风行,例如:袁尊尼(孔子,字仲尼)、蔡希点(曾点,孔子门生)、宋学朱(朱熹,南宋理学家)、沈钦韩(韩愈,唐代文学家)等;还有的利用与仰慕对象同姓,在姓名之间巧妙地嵌入表示仰慕的字,例如:孔宗尼、颜慕渊(颜渊,孔子门生)、李慕白(李白,唐代大诗人)、萧仰何(萧何,刘邦谋士)、孟敬舆(孟子,字子舆)等。
两种形式相比,前者过于直露,容易造成大量重名,真可谓“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魏无忌长孙无忌你无忌我亦无忌”,这是命名之大忌。比较起来,后者稍微含蓄一些,而且更富于变化。但是,表示钦慕的字毕竟有限,用得多了,便也显得乏味。宋代俞成《萤雪丛说》就曾指出:“不以希颜为名,则以望回为名;不以次韩为名,则以齐愈为名,甚可笑也。”实际上,这种命名动机不可深责,它表示人在道德观念上的认同,只是在思路上应更开阔些,在形式上应更多样化些。
在当代人名中,寄意仰慕的也不乏其例。张学良将军字汉卿,名字即表达了对汉代着名谋士、汉代开国功臣张良的仰慕。据《了望》杂志1991年第18期载,北京书法家赵之中原名赵德福,因为酷爱王羲之、王献之的书法,故易名之中,取出入二王、师古不泥之意,在命名法上有所创新。
据笔者收集到的例证,这类人名还有廖井丹(井丹,汉代先贤)、张板桥(郑板桥,清代书画家),张卓娅(卓娅,苏联卫国战争女英雄),唐雨果(雨果,法国大作家)、张崇亮(诸葛亮)、李希孟(孟子)、王念曾(曾参,孔子门生)、胡继孔、吉学雷(**)、陈学锋(**)、吴海迪(张海迪)等。有的人为了表示仰慕,连姓都不要了,例如:诗人公刘,原名刘仁勇,公刘是古代周民族的首领,是传说中半人半神的英雄。
七、以个人癖好为宝贝取名
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的爱好,爱之甚深,就会积之为癖。这种癖好一旦形成,也往往终身相伴。在古代,个人癖好是古人制号时的常见题材,正如萧遥天先生所说:“凡学问艺术、饮食起居、花鸟木石,皆癖之所寄,癖而好之,将永志之,用自号来永志是一很好的办法。”
例如:丁敬身号玩茶叟,阮榕龄号梦菊堂、顾谦号爱梅轩、姚际恒号好古堂等等。今人无号,无法记录自己的癖好,便借子女的名字来寄托,一来可作纪念,二来可表明志趣,三来可给子女以诱导。好起这类名字的人大都是知识阶层,因为癖好有雅俗之分,抽烟喝酒吃臭豆腐也是癖好,但却入不得名,所以,这类名字虽然数量不大,却以雅见长,往往给人以清新、脱俗的感觉,书卷气较浓。
有的人嗜书如命,读书成癖,于是,子女的名字便成了志记爱好,表白心迹的载体。北京师大历史系已故教授李长之先生,为自己的两个女儿取名李诗、李书,直陈“以诗书为业,亦以诗书为乐”的情怀。这类名字常见的有爱书、玉书、贵书、书痴、知书、秉文、学书、修文等。
有的人喜欢文艺,或以文艺为职业,于是,那些富于专业特点的词语便会用来为子女起名。电影界怪才、第五代导演张艺谋,原名贻谋,是他祖父所起,为了表示对艺术的酷爱和追求,他改“贻”为“艺”。着名作曲家徐沛东的女儿名叫徐唱,小小年纪便已显露出音乐才华。已故着名作曲家郑律成的女儿名叫郑小提,显然取材于小提琴。现客居美国的我国青年画家陈丹青,在油画上有深厚的造诣,他父亲也是一位美术爱好者,所以给他取名“丹青”(指绘画),竟有幸而言中,他果然成为着名画家。
有的人喜欢体育运动,或以体育为职业,子女的名字上便常反映出这种职业特点。我国着名游泳运动员庄泳,原名庄咏,父母原期望她在音乐方面有所作为;后来她投身于游泳运动,父母又给她改名为“泳”。某校体育系一教师,两年前喜得一对双胞胎,于是,一个起名为李乒,另一个起名为李乓,合为“乒乓”,真是妙趣横生。还有一位围棋爱好者更绝,索性给孩子取名黑白,喻围棋黑白子也,也大胆得可以。
有的人爱好山水名胜,《论语·雍也》:“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古人把山水看作是道德和智慧的化身,所以我国自古有以山水名称入名的传统。在当代人名中,也不乏水光山色,常用字有山、峦、岭、岳、峰、岩、岑、谷、水、泽、泉、河、海、江、川、渊、源、溪、流等。例如:董乐山、李瑞山、王若水、赵子岳、王海、秦大河、刘流、刘江、黄岳海、汪洋等。
还有的人喜欢花草树木,观赏玩览,乐此不疲,所以,在命名时便“移花接木”,用作素材,其中人们又最喜欢松竹梅。古人称松、竹、梅为“岁寒三友”,是坚贞、高洁的象征,爱之者甚众。所以,松、竹、梅三字的入名率相当高,例如:张一竹、刘青松、刘绶松、李咏梅、王喜梅、王林竹、宋竹心、赵寒竹、孙雪梅、丁雪松等等。其他花木如牡丹、菊、兰、玫瑰、芙蓉、水仙、莲、桂、樱等,也都是命名的常用素材。
八、以灵感为宝贝取名
有些人在命名时只凭一时的感想,兴之所至,一定了之。虽然看似随便,其实偶然中包含着必然,往往从一个侧面透露出命名者真实的内心世界,一点儿也不掺假。这类名字既不追踪时尚,也不附庸风雅,带有浓郁的个人风格。下面我们试举几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