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希米亚丑闻 (1)
波希米亚国王因五年前与一位女歌手的浪漫史,此刻正面临着严重的丑闻危机,因为那位女歌手有一张与国王的亲密合照。福尔摩斯这次的任务是,在那张照片被曝光之前取回它……
这是一八八八年的一个下午,我按照约定来到位于贝克街的房子,福尔摩斯并不在屋里,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为下午三点。女佣说他是用完早饭后出去的,一直没有回来,对于他将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我毫无把握,但还是下决心等他回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屋外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直射在地板上,我不禁回忆起昨天那位神秘又尊贵的访客。
昨天,大约也是在这个时间,我前来找福尔摩斯。
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熟悉。结婚后,我又重新开起诊所。在这之前,我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没见到我的伙伴,这总是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或许我错过了许多精彩案件,每每此时,总会感到非常遗憾。正巧当天下午预约的病人取消了看诊,我便乘马车前来贝克街。
走进房间,福尔摩斯正坐在沙发上静静思考着什么,看到我他显得很高兴:“噢,华生,好久不见。” 他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让我坐下,然后从衣兜里掏出雪茄扔了过来,并用下巴点了一下放在角落里的酒精瓶子和小煤气炉。“我想你是适应婚后生活的,现在的你看起来更有光彩,我想,你比我上次见到你时重了七磅半。”我说是七磅。他又打量我一下,“华生,我想是七磅多一点。”
他通过我的左鞋鞋面上的六道裂痕,打趣地推断出我近期又开始行医看病,还总是被雨淋,甚至还推断出我家里有位笨拙粗心的使女。“显然,有人粗心刮泥时产生了这些裂痕。我推断你曾在坏天气里外出过,只有年轻而没有经验的女佣才会制造出那些难看的裂痕。而你走进屋内时带来的一股碘的气味,以及你右手食指上有硝酸银的黑斑,你帽子右侧鼓起一块,说明最近你用过听诊器。这些信息足够明显的了。”
“也许吧,最近有什么有趣的案子吗?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记录你那些有趣的案子。”
他走回沙发那里,闲适地躺在沙发里,轻轻合上眼,嘴里说道:“书柜第二层的《大陆地名词典》,你把它拿出来。”
我疑惑地走到书柜前抽出了那本《大陆地名词典》,上下左右地看了看,“它有什么特别的吗?”
“里面有一张字条,大约一小时前邮差送来的。”
我抽出字条,字条不大,上面仅有三行字,不见日期和落款:阁下近日为欧洲一王室效力,智慧非凡,令君钦佩,四方赞颂,如日中天,委托阁下,足可信赖。如此传述,天下流传。因至为重要之事与阁下相商,欲今晚九时三刻到访。来客如掩去面目,请勿介意为幸。
“这么神秘,究竟有什么阴谋?”我看了一下字条又说道,“这次的委托人大概相当有钱。这张纸质量上乘,一看就价格不菲。”
“这张纸还能告诉你这位相当有钱的委托人来自哪里,你可以试着把纸往光亮的地方照照。”
我照做了,纸的中央有一个大写的“E”和一个小写的“g”、一个大写“P”和一个大写“G”以及一个小写“t”交织在一起。
“我认为这该是委托人的名字缩写,你觉得呢?。”
“一般人都会这么认为,但是如果你足够用心,就该想到大‘G’和小‘t’代表的是‘Gesellschaet’也就是德文中‘公司’这个词的缩写。‘P’代表的是‘Paper’——纸这个不难判断。最后的‘Eg’,就在你打开拿出它的《大陆地名词典》的那一页上有解释,让我想想,是Egria,就是波希米亚,离卡尔斯巴德不远。
我顺着他的思路继续分析,“这么说来,这次的委托人来自波西米亚,而且还有着极深的背景或者知名度,否则又如何要以面具示人?”
“你分析得很对,我想是的,不然怎么会用如此纯种的马匹驾车。他已经到了。”
楼梯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这应该是一个体格健壮、性格稳重的人,果然,来人高大魁梧,衣着考究,虽然附着面具,但眉目间仍旧有种尊贵之气。
“我是波希米亚世袭贵族,冯?克拉姆伯爵。”来人带着浓重的德国口音,眼神在我们之间游荡,似在判断哪位才是他要找的人。
“你好,伯爵先生”,福尔摩斯说,“我是福尔摩斯,这位是我的朋友华生医生,我们经常一同办案。”
“我想你的朋友一定是位值得尊敬和信赖的人,希望你们能在两年内对此保密,这件事至关重要,它直接影响到欧洲王室的利益。”
“我保证。”
“我也保证。”
这位奇怪的来访者喋喋不休地描述背景,在他看来这件事非常糟糕,可能会引起一则大丑闻,他必须阻止,否则会直接威胁到至高无上的奥姆斯坦家族——波希米亚世袭国王。
“如果事件的过程能够讲得更详细些,比如究竟发生了什么,”福尔摩斯继续说,“我会更加方便为您效劳,国王陛下。”
听到这里我吃了一惊,但显然有人比我更吃惊。
他突然激动起来,快速地从沙发处走到窗口,看了一眼下面的马车,又缓缓踱回来。最后,他缓缓摘下面具并用力捏在手里。
“我就是国王,你说对了,我就是国王。” 他大声说道。
福尔摩斯缓缓点燃一支雪茄,“我知道站在这里的是波希米亚的世袭国王——卡斯尔?费尔施泰因大公,早在您开口之前我就知道了。请谈谈事情吧。”
这位国王似乎失去了底气,他想了一会儿,缓缓开始回忆。
一切从五年前开始,国王还是王储的时候做过一些风花雪月的事,在一次去波兰访问途中,他结识了年轻美貌、大名鼎鼎的歌唱家艾琳?艾德勒,之后两人坠入爱河,开始了新鲜又刺激的秘密恋情。
福尔摩斯从书架中抽出资料,“找到了!艾琳?艾德勒,女低音,华沙帝国歌剧院首席女歌手,生于新泽西州,现年三十岁,已退出歌剧界定居英国伦敦。”他边说边走回躺椅,继而一边思考一边缓缓说道:“陛下曾和这个年轻的女人有过来往,或许留下一些书信之类的东西在她那里,而现在,陛下想把它们拿回来,是这样吗?”
国王陛下表示认同,但同时他否认两人曾秘密结婚,他只是说在那位女士那里有一张他的照片。
“这不成问题,可以说是买来的。”福尔摩斯很快说道。
“可是,那是我和她的合影……那时我还很年轻,没考虑太多。事实上,现在我也只有三十岁。”
“陛下没有想过把那张照片拿回来吗?”
“我试过很多办法,但都没有成功。据我了解,那张照片她绝不卖,所以我才想了很多其他办法去把它拿回来。我曾经三次雇小偷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搜寻她的房子,还试图在她演出时调换她的行李,甚至还扮成匪徒对她进行拦路抢劫。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我都用尽了,可是都没有找到。”
思考了片刻,福尔摩斯将手里的烟熄灭,“这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这种轻蔑的态度显然惹恼了这位国王,“虽然简单,却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他不悦地答道。
“确实严重,但她拿照片究竟有什么用?”
原来,这位国王之所以着急拿回照片,是因为婚期在即,波西米亚未来的王后将是纳维亚国王的二公主克洛蒂尔?洛特曼?冯?札克斯迈宁根。这位公主性格极为敏感,且整个札克斯迈宁根家族有着非常严苛的传统。也就是说,如果恋情曝光,婚礼很可能被取消,那将使整个波西米亚王室蒙羞。
但照片的主人威胁将要公开那张照片,这实在是一件棘手的案子。
“我了解她,她说到做到。你不了解,她虽然外表温柔如水,美丽动人,其实内心极其坚定强悍,冷静得可怕,相信如果我跟其他人结婚,她会不惜一切将我毁掉。”
“那么,照片现在在哪里,是否已经送出去了?”
“我敢肯定还在她那里,她曾经说,她要在婚约公开宣布的当天毁了我,就是下周一。”
“哦,今天周四,不必担心。 ”福尔摩斯打了个呵欠,“交给我来处理,届时我会写短信告知您进展情况。”
国王忧心忡忡地表示感谢,并留下自己在伦敦的地址——兰厄姆旅馆,用的名字仍是冯?克拉姆伯爵。看来在拿到照片之前,他没有心情关注其他事情。关于酬劳国王陛下相当慷慨,似乎只要我们拿回照片,他愿意用最珍贵的领土来交换,甚至还预付了大额的定金。临走前,他不忘告诉我们那个女歌手的住址——圣约翰伍德,塞彭泰恩大街,布里翁尼府第,并一再叮嘱我们照片大小为六英寸。
待他离去,福尔摩斯跟我约定了今天见面的时间,只是,他现在究竟去了哪里?
大约四点过几分钟,进来一个喝醉酒的马夫。他衣衫褴褛,面红耳赤,看起来喝了不少。我看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继续等待。突然,我想到我真是太久没有跟他一起办案了,居然连他惯用的易容术都差点忘记。我又转过身看了马夫一眼,然后自嘲地笑笑——尽管我对他出神入化的化装术已经习以为常,可还是要再三审视才敢肯定真的是他。福尔摩斯看到我,定了定神,眼中清明一片,再不复刚才的混沌无神。他嘴角微扬,向我点点头就进了卧室。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他已经恢复了往日优雅的绅士形象,微笑着看我,仿佛遇到什么令人开心的事,缓缓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舒展开身体,继而,突然大笑起来。
一会儿,他起身掀了一下电铃,对女佣说:“一些卤牛肉,还有一杯啤酒。”然后他又转回来,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隐去,只余眼角还略带笑意,“今天早晨的收获很大,简直出乎意料。仔细听我说完。”
他上午果真扮成马夫去了艾琳·艾德勒的住所——布里翁尼府第,混在那些整日替艾德勒小姐驾车的车夫中间,打听到最真实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