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醋君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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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褒若看着明夫人说话笑谈虽然斯文,却是元气充足,比从前那个柔弱地只会站在明礼睿身边浅笑,在遇到老太君不公平的话时,只会淡淡地用平铺直叙的话表达不满的明夫人像是两个人似的,明夫人的越来越开朗,永远默默守护在她身边的天民却总是永远的淡淡表情,只有在面对明夫人时,才显出几分款款柔情。

明夫人是否对爱她的男人太过冷酷?褒若不由在心中暗想,不等她多想,明夫人笑着对她道:“快来吃,我天刚亮就起来开始炒花生,你天民叔还拦着不让,怕我累着,哪里就累着了,真是!花生是他打的,倒是很酥脆。”

她毫没发觉,如今她的嘴里已经越来越经常地带出“天民”的字样,褒若笑道:“哎,我也来尝尝。”

明夫人伸手把妞妞把在怀里,妞妞正在学说话,说的话不少,但是难免含含糊糊,坐在明夫人的怀里,好奇地揪着她的胸前的一根宝石坠子,明夫人笑着把宝石坠子放进她手里,妞妞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糖果,不知怎么下嘴,便放在嘴里咬,口水滴得宝石湿嗒嗒地,却没感觉到甜味,又硬硬的咯牙,撇着嘴道:“不甜,不好吃……哇……”宝石一扔,大哭起来,众人都笑了起来,明夫人忙取过一块花生糕,掰了些放在她嘴里,妞妞感觉到甜味,带着眼泪便笑了起来。

明夫人把妞妞抱在怀里,叫道:“小丫丫呀,叫奶奶!”

“哪哪!”妞妞叫了一声,专心吃花生糕,明夫人搂着妞妞不肯放手,对慧娘道:“这孩子太可爱了,要是我孙女儿该多好!载也二十六了,还不成亲,你看别人家的,孩子都七八岁,再过两年,又可以给孙子办亲事了!”

眼睛却瞄着褒若,褒若当作没听到,慧娘道:“这也是姻缘未到,夫人不必关键,总会有好消息的。”

明夫人催婚,明厚载自然比明夫人更急,没有一天不想把褒若娶回家的,褒若却不急,才十六七,要是在现代,才是上学的年龄呢。

明厚载与天民一起走进来,褒若抬眼看去,倒觉得两人在气质上更像父子,天民高大魁梧,眉目间豪气爽朗,但却沉默寡言。

明厚载的长相中混合了明礼睿的儒雅,但是身材却与天民一般高壮,然而常常有人被他儒雅的外表所惑,忽略了他粗眉中隐含的煞气,最终落得可悲下场。

明厚载一见到褒若,脚步加快,走进来给各人打了招呼后,便道:“天民叔今日觅了一条大船,是船家的,不是自家的,但是也算粗致,让船家带我们游湖去,要是坐自己的船,什么事还得我们自己费心料理。”

众人欢呼起来,马上起身收拾起行,明夫人道:“可是你今天早上什么也没有说啊?”

天民微笑道:“说了,夫人现在能这么惊喜?”

明夫人又嗔又喜地斜眼瞄他,竟然娇媚自现,天民即使沉稳,也不由得脚下绊了一下,差点跌倒,明夫人嗔道:“唉,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走路也不小心!”

这里正闹着,那里慧娘帮着之若指挥着丫头嬷嬷给孩子们穿好衣服,准备上轿,一片乱哄哄,溥沙对明厚载道:“你来可太好了,一来家里就热闹,我可等着你当我连襟,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被老婆赶出来,一起喝冷风。”

明厚载一脚踹去:“你得罪了姐姐,可别把我拉上,我可是想夫妻同枕。”

溥沙轻飘飘地闪过,冷笑道:“姐姐?谁是你姐姐?你还没和我小姨子成亲呢,哪来的姐姐叫,你想叫我姐夫,还得看我乐意不乐意,居然敢跟我斗!”

溥府一片热闹欢腾,半个多时辰后,几辆大车带着一大群人往韦渡湖畔驶去,时间不急,因为天民说,韦渡湖通着韦渡江,一路风景优美,或是群山环抱,或是小桥流水人家,极有可看性,若是今日玩得不尽兴,索性不回来,就在江上过夜,于是大家更是欢呼,男人们主外,打理着外面的事物,女人们主内,明夫人与慧娘之若,便在商量中午吃什么,孩子们到了江上,一定要让丫头嬷嬷看紧,叽叽喳喳地一片声中,到了江边。

天民雇下的船船况极好,新整治过不久,上下分两层,房间不少,也够宽阔,船老大四十许,一眼精干,黝黑的皮肤显得是江上常行人,他放下船板,请各位太太奶奶们上船,然后解船,推竿,船稳稳地向湖心游去,丫头们都是极少出门的,个个看着江面出神,好在一个小孩才七个月,一个才两岁,也不大跑,不用担心掉下船,慧娘等人放下心来,命人在楼上拼了桌子,围了椅子,摆下茶点细果看湖景,这一天,果然如天民所说逛不够,于是在天民的吩咐下,船又向江口驶去,来到江道上,男人也还罢了,都见过世面,但是女眷们却少出门,望着两岸风光不由得齐声惊叹,今日随出门的丫头个个兴奋地满面红光。

“前面叫做柳木滨,栽了有十城的柳树,到了春天,柳木一片依依,放眼望去,像一片绿烟笼罩,那才叫漂亮呢!”溥沙经常同官府中人在江面上观光,所知甚多,褒若听了,不由得往岸上仔细瞧,觉得此景似有些熟悉,却不知道在哪时里见过,不由得沉吟。

慧娘正站在褒若身边,听到“柳木滨”三个字,不由得痴痴望着那一片柳木林发呆,此时已经秋天,柳叶落已久,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挥舞,慧娘不禁开口道:“为什么这儿还是没变?这一片柳林当然我记得有人说要砍了做其他用途的。”

溥沙答道:“是砍了的,后来有一个员外把这块地买下来,又同往日一样种人了柳树,说是这样岸边景色才美。”说完转头看了慧娘一眼:“娘来过?”

“年轻时候来过,当时这里也是这样的,一点没变。”慧娘淡淡地道。

“奇怪,这景色越看越眼熟,好像我在哪儿见过。”褒若喃喃地道。

“不会是梦里吧?”慧娘取笑道。

船开得很慢,褒若看见柳林中有一对年青男女,粗衣蓝布在林间奔跑,女子跑在前面,男人紧上一步,拉住了女子的手臂,褒若一震,猛地触动记忆:“想起来了!云燕偕飞杏花天!”

慧娘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褒若没想到这景色竟与她无意中见到的案屏一模一样,真是意外之喜,没曾注意慧娘的脸色,拉着慧娘叫道:“姨妈,你看那两个男女在追逐,要是换成了公子小姐,正像是我在李国看到的一扇案屏!”

慧娘追问道:“什么案屏?你说什么?”

“记不记得我曾在一家古玩店受到那个安敏的羞辱的事?那时我正在看一个案屏,上面画的正是韦渡江景,连这一片柳林也一模一样啊,那个案屏上还雕着一个小姐转身要走,书生拉着不让走,后面还镌着四行字,我现在就记得为首第一行是‘云燕偕飞杏花天’,后面的却不记得了。”

慧娘面色不定,惊疑不止,努力镇定下来,笑道:“云燕偕飞杏花天,鸳鸯依依破玉玦;从此梦里长相见,一枕清风月半缺。”

“对对,就是这个,姨妈,您怎么知道?”

“这是当时一个风流才子写的,很多人都知道,你一提上句,我就想起来了。”慧娘望着那片柳林的男女,淡淡地道,又问道:“那个案屏在哪有卖?这么巧,我也想看看。”

“唔,我不知道有没有带来,我的行李是菁儿给收拾的,我还没有翻过呢,回去找找看。”褒若道。

慧娘再不说话,望着那柳林直到船转过了一个山弯,再不见了柳林为止,随后慧娘便道困了,要去小室中略休息片刻,褒若有些奇怪地看着面色有些奇怪的慧娘,问:“是不是晕船?”

“不是,你知道我素有午睡的习惯,不睡不舒服。”慧娘勉强笑道,自回屋去了。

天快要黑了,船便不再往前走,就在江边一处泊岸停靠,江边村妇捶衣,小儿裸身做了江游儿,几处炊烟,几户人家。船上人好奇地看着他们,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他们也好奇地看着船上的这一群锦绣绮罗堆里的人,羡慕他们的富贵华丽,双方倒是互成了风景,彼此都乐在其中。由于他们停泊的地方距这些江边居民还有一些水路,天民便下船,乘了小船与他们攀话,不久便与他们同到村中,回来时了不少当地居民自种的食物回来,晚上吃的便是江中鲜鱼,村中青菜,再一些沿岩人家养的鸡鸭,别有一番滋味。

饭后,大家围在一起说话聊天,明厚载与褒若则相拥着坐在船顶看风景,江风是有些冷了,可是明厚载的体温却温暖着褒若的身周的空气,毫无冷意,当然,明厚载的重锦外套,就包在褒若身上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四周青山如一支支挺立的黑笔一般竖立向天,不知想要捅破些什么天机,苍天静默无语地黑蓝着。

褒若缩在明厚载怀里,明厚载亲了亲她,就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像从前他们还是夫妻时那般亲昵,褒若懒懒地看着天空被群山分割成一片片完整的镶着宝石的黑布,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唱的一首儿歌“小小星星亮晶晶,一闪一闪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挂在天空放光明”,一边便轻轻哼唱起来,明厚载笑着听她哼唱,摇头笑道:“不怎么样,这么浅白的歌词,倒像是哪里的野谣。”

褒若瞪了他一眼,这个男人!

“这是唱给小孩子听的,是儿歌!看得起你才唱给你听,要不我只唱给小外甥听。”褒若有些忧郁的现代情结被打乱,有些恼羞成怒,可是叫她唱别的歌,她又不记得了,最重要的是,她唱歌的功力实在不怎么样,怕惊了河里的河怪河妖。

“多谢郡主赐歌,那就有劳郡主多唱两遍,让在下好好欣赏,以补方才唐突之罪!”明厚载笑道。

于是在漆黑的夜里,两层船下是人声喧闹哗笑,烛光闪烁的热闹情景,而楼上船舫之上的平顶,却是一声又一声的静静的哼唱声,缭绕着女子单纯心境的清音的简单音符,在这个夜晚一点点地撞在男人的心里,他笑着一遍又一遍地听,抱着怀里的女子随着节奏轻轻地摇晃着身子,江水在船边击打出阵阵涟漪,不远处几艘船也上亮着灯光,幽幽淡淡,江天一色,其情如诗,其境如梦。

夜渐渐地深了,喧闹了一天的船和人终于也静了下来,沉入了静静的梦乡。

然而就在天近四更时,正时万物沉睡得最甜酣的时节,岸边却有几个黑影无声地下了水,水下极低微地起了一点点水纹,在黑夜的保护下,悄无声息地向船逼来,在船的后部,一个爪形勾勾上船舷,人影如鬼魅一般潜上了船。

次日一早,江上晨光初起,江上犹有薄雾,一轮红日已经破开朦胧的雾撒下万条金光,丫头们都已经兴奋地睡不着,天不亮就都拢在船甲板上看日出,看江上早景,指指点点,一大早的,江边的渔夫就已经在晨光中归来,满船的鱼跳跃,丫头们看得发呆,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鱼!

这时船夫便已经向岸上人家买了许多桔子,孝敬船上的太太奶奶们,桔子个个火红,丫头们忙收拾着呈给明夫人慧娘等人,慧娘等人早已经围坐在桌边,独不见褒若,慧娘看了看周围道:“怎么不见褒若?她最爱凑热闹的,这么好的风景,这么好的桔子不来可惜,快去找郡主找来!”她对一个丫头道。

丫头上去,过了好半天才下来,面色惊得苍白,对着慧娘说不出话来,慧娘见不对,忙道:“出什么事了?”

“郡主,郡主房间没有人!窗户是打开的!门是关着的!奴婢见叫不开门,从门缝里瞧去,看见的,没有人!是不是有鬼!”丫头吓得说话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全,慧娘一把推开她,提着裙子就往楼上跑,见门是关着的,拍门大叫:“褒若!褒若!”

哪里有半丝人声!

“撞门!”慧娘指着门喝道,那门本不如家中的严实,马上有两个力大的嬷嬷上前,齐心协力将门撞开,一股江风扑面而来,进去一看,江风四壁,窗户大开,里面半个人也没有了!

大家都呆了,这时明厚载溥沙与天民等人闻讯赶到,明厚载一见眼前的景象眼睛便变得血红,发狂一般把房里的柜子,顶橱,床上,床下全翻了一遍——没有。

褒若无声无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