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高楼自来风,凌灭暖意知几许。三年昐来三年期,到头一句空相思。
当年那个体意人儿说:“我不是那样的人,妻妾多了有什么用?我只要你就够了。”
后来他说:“娘身体不好,拗了她怕不妥,你等我,我尽快打发这两个小妾,和你相守。”
再后来他说:“她们……她们也不容易……”
最后,她的房空了,她们的房满了。
“这一巴掌,我许了你很久。”明夫人的声音空洞寂寞:“当年你不顾我的感受,纳了这两个妾后,我就许下了,直到现在才还给你,我等得太久了。”
“我以为,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礼睿上前一步,明夫人蓦地回头,她冰冷而带着杀气的眼神逼得他后退一步,讷讷道:“明海楼家大业大,也确实需要撑着体面。”
“哈哈!好一个体面啊!”明夫人凄然一笑,笑得眼泪都崩出来:“理解你,理解你!就是这一句理解,你曾对我说的,永不纳妾的誓言全都当放屁!由得你每天晚上在别的女人房里鬼混到天亮,由得你身上三天两头别的女人给你的贴身东西,在你去小妾的房间时,我只能咬牙把棉被一条条撕成碎片!明礼睿,你就是个孬种,只会拽娘亲裙子边的孬种!你要是做不到你的誓言,你就别娶我啊!现在,儿子和你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一边骗着女人,一边和别的女人鬼混!”
她摇摇头,把泪摇落,纤弱的身子簌簌发抖:“儿子,他像极了你!”
礼睿急道:“可是你当年也没有反对啊!”
“我为什么要反对!是你背叛了你的誓言,我为什么要去做坏人!就算我反对了,你会和你那天一样崇高的娘亲说不吗?”
“我……”礼睿辞穷。
“你不敢,你不会为了我而违拗你娘亲!”明夫人一字一句地道:“所以我当了十几年的哑巴,等你自己清醒,可是没有,你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地勾搭,虽然娶回来的只有两个,可是在外面的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你说着心里只有我的时候,外面至少还有三房外室,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不敢把她们娶回来?这些年来,面上还一副道德真君的样!”
“丽萍!”礼睿羞得无地自容,人性深处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妻子面前,当年,说是为了母亲之命,但男人,谁不想有几个女人相伴?
“我真想知道,若是有一天,我也和别的男人在床上颠鸾倒凤时,我是什么感觉?”明夫人笑了,礼睿却面色青黑。
“丽萍,你住口!你也想像褒若一样被赶出门吗?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一个个都疯了!”老太君喝道:“来人!来人!夫人今日身体不适,你们还不快下去好生服侍!”
“下去!”明夫人喝道,下人人见向来温和的明夫人神色凌然,竟不敢上前相扶。
“赶出门?若不是明厚载骗了人家,人家还不一定爱上你明家人呢!谁弃了谁?老太君,你歇歇吧!”明夫人冷笑着看着老太君,她的腰竿几十年如一日的笔直,一头永远威严的白头发,虽在明家遭受危机,犹自努力撑着所谓的体面:“年龄也一大把了,接下来该养老了,何必抓着小辈们的私事不放,你也不嫌累!我只恨我当年没有褒若的勇决,否则,何必天天过着心如寒冰的日子,看着所谓的夫君左拥右抱。”
叹了口气,看了看礼睿:“你也只是个男人而已!”
明夫人走了,老太君头上的步摇连连抖动,礼睿抚着脸上火辣辣的红印,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羞、窘、怒、苦诸般滋味一齐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眉儿,子莺,还不快扶你们爷下去敷一下脸!”老太君见他犹在发愣,开口道。
两个小妾见气走了夫人,老太君对自己两个分外抬爱,很是欣喜,脆生生地应道:“是!”
“滚开!”
礼睿突然狠狠甩开两个小妾,老太君忽地转过身来,冷厉地道:“干什么,你也疯了吗!”
“够了,娘,你就少说两句吧!”礼睿气冲冲地一甩下摆,冲出厅去,直追明夫人的背影。
礼睿有生第一次对老太君说话这么不客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老太君龙拐狠狠一挥,花架上一盆富贵华丽的牡丹应声而落,花残叶落。
明夫人面无表情地搬到了自己陪嫁来的田产——月霁山庄上独住,任礼睿怎么求,她都只有一个动作:轻柔而坚决地拉开他的手,坐上车子绝尘而去。
有几个婆子仗着自己是资深的老人,劝了或者说是教训了明夫人几句,明夫人竟毫不顾念旧情,把她们赶出了月霁山庄,并且把身边一个叫做辰时的丫头,送到了明府,说是既然明老爷要收小妾,自然是越多越好,这个丫头久有攀龙之心,这次被送到明府,原以为夫人不在,万事好成功,没想到老爷不但对新来的丫头看也不看,更把两个姨娘也冷落了,日日只在外书房住着,老太群说也无用,骂也无用。
短短几个月时间,明府内部天翻地覆。
“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老太君望着憔悴苍白,胡子拉碴的儿子,不禁怀疑。
“我的一生都在为明家发扬光大而努力,所以一旦发现睿儿不是当掌舵的料,我就马上让载儿上位,我私心全无,只是为了明家,如今,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历代先祖,我有何面目面对你们!”老太君跪在祖宗祠堂前,向祖宗谢罪,明家连着发生主妇出走事件,她管家不严,自担重责。
“你们老爷还是不吃东西?”听见两个小妾走路的声音,起身问道。
“是,老太君,也不让我们接近。”两个小妾跪在祠堂台阶下,她们没有资格进入祠堂。
“管家,今晚让那个叫辰时的丫头再去试试。”老太君回头面对着祖宗,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次的风波平定下来。
“再命人传信到通明市,告诉少爷,没有要紧的事,快快回来。”
这个家,她快顶不住了,那几个明海楼的长老,已经开始有发难的征兆,已经开始质疑厚载担任明海楼掌舵的资格。
当家信日夜急驰来到通明市时,厚载正对着万睛门呈报上来的报告怒火冲天,褒若竟然和那个侯门二公子云渡在西郸府逍遥自在!
原来,万睛门对褒若一行本来也没有底,褒若一行出走计划十分得当,确实在短期之内是不好找,但是正巧云侯内部有人透露出一个消息:云渡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去了西郸府,联系到少奶奶失踪案,万睛门便即刻命令西郸府的下部追查,正巧看到云渡手下一个男子守在一家店外,日夜暗卫着一家布庄,一查之下,竟发现布庄老板竟然是二夫人常佳!
厚载面色青黑:“去查一下,为什么这个云渡会和少奶奶在一起?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何关联?有关他们之间的一切,全部给我追查到底!”
紧身黑衣人无声自房内刚消失,外面便传来一声活泼的声音:“爷,青风河听说开了许多三角梅,一眼望去,可美了,去不去?”
厚载打开门,微含含笑倚着一根柱子,偏着头看着他,脸上的红润洋溢着喜气,厚载极不明显得皱了皱眉:“今天我有事,不去了。”
没有多余的话,将门一关,微含站直身子,望着紧闭的门,是哪里出错了?
这些日子已经引得厚载对她失了戒心,甚至已经对她的出现表现出喜悦,这两天是怎么了?
“爷出了什么事?”她找到齐善问道。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京中出了什么岔子。”
微含放下心来,只要不是那个褒若的问题,她有信心,让厚载的心慢慢移到她身上。
雏鸡焉能与凤斗?
她挺了挺饱满的酥胸,圆小的脖颈,迈着优雅不失风情的步子离开。
厚载关上门,细思着褒若的一言一行,浓烈的酸意像硫酸一般啃啮着他的心,自从褒若爆出离家出走的消息,他恨不能飞奔到她身边,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他对她不够好吗?
只是为了买下微含吗?
但是他与微含清清白白,决无越界,她为什么不能理解?
他为了她,允诺永不纳妾,她竟没一丝感动,反而显得理所当然?
不行了,再想他会发疯,他怕他会抵制不住,把手边所有东西都毁灭!
褒若,你是我的人,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揪出来!
思忖不久,当下心里便有了计划。
厚载立刻下令,命齐善带着几个下人一起下乡寻找微含的老家,微含娇嗔道:“爷,我不依,您说过会带我一起去的。”
“微含,我有事在身,脱不开身子。”厚载笑着拍拍她的肩,对管家道:“此事不宜迟,马上收拾东西,现在就让微含出发。你们听微含姑娘的指示,等做完事,再回京来复命。”
也就是说,这一别,微含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见不到他了。
齐善犹豫道:“爷,还是让小的陪在您身边吧?”
厚载淡淡扫了他一眼,齐善忙低下了头,心中却明白了,自己与老太君的秘密往来爷是心知肚明,对自己有所不满了。
微含纵有满心不愿,却也只得上了车,气得在车中只把绣帘拔得不成样子,脱缝开裂。
厚载在房中听得微含已去,吩咐道:“今天我要接见万睛门各大头领,吩咐下去,二更时分,密室会见。”
事情不能再拖了,快点把这边的事了了,寻找红杏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