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醋君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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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云大哥,云大哥,你去了哪里,就算你是欺骗的也好,你出来说个清楚!让伤就伤彻底些,让我彻底心死!他们说他突然跃起,从海里跳了下去,再不见了踪影,我不信你会死,你这样聪明的人是不会死的,云大哥,你出来呀,和我说个清楚,再说一遍!

她双手抱膝坐在亭子栏杆上,把头埋在膝盖间,就在这个亭子里,云大哥曾拥着她,把头靠在她的头上,度过了多么幸福的时刻,如今却只剩她孓然一个,而他口口声声的爱意还在耳边萦绕,真是好大的讽剌!

她手里握着那串珊瑚珠,像一串血泪捏在手心,缠绕在她的手掌中,一颗颗红得殷然,像极了血珠,从她的脉搏迸出的血珠子,血红的颜色剌着她的眼,“爱侣!爱侣!你这个骗子!”她咬着珊瑚珠,珊瑚珠坚硬的质地与牙相磕发出咯咯的声音,心里一千一万遍地念着珍珠内壁刻的两个字,爱侣!

连这个,你也要骗我吗?走了还不让我轻松,刻了这两个字骗我?

痛得越来越深,她忍不住痛得缩起了身子,一种剧烈的锐痛通过手上的珊瑚珠扩散到全身,由身体集中向心脏的位置,那心脏仿佛已经被压缩得只剩核桃般大小一般,开始停止向各处供血,于是她手脚冰凉,全身颤抖,喘不地气来,蓦地跳起来,把手上的珊瑚珠子狠狠往地上一砸:“你骗我!你骗我!”

线乍然断裂,珊瑚珠四下蹦跳,在地上跳动着滚动着,有的被崩飞出亭子外,落入草丛里,化作一滴相思泪,失了踪影。

褒若绝望地看着珊瑚珠分崩离析,坐倒在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生旦净末丑,人生如戏,而他在这一场作戏一样的骗局里,居然把一切演得如此完美,好像他的感情真的存在过一般,好像他的眼睛真的存在过对她的浓浓情意一般!

缓缓抓起大珍珠,精细的嵌合让人看不出这是一颗动过手脚的珍珠,他这个人的心思便如这珍珠一样细密,可是珍珠里却嵌着他的画像,而他的珍珠里却嵌着她的画像,这可能是作戏吗?

“云渡,我恨你!我恨你!”她在心里狂喊,花园却一片寂静,她把苦全埋进了心里。

“他对你确实是有情意的。”从金雀花后无声闪出一个人,不知看了她多久,缓缓地道,红色的长衣下摆依旧绣着一只鹰,振翅高飞。

“你又来了。”褒若冷冷地道:“你能不能让我安静片刻?!”

明厚载欲摸她的头发,褒若嫌恶地一撇头转开了,明厚载也不以为意,在她身边坐下,随意地把长衫一撩,看着身边四散的珊瑚珠,道:“是他送的?”

“是!”褒若昂着头,既挑衅又戒备地看着他,他想吃醋还是想讽剌?

她一双秀目含着迷惘却依旧倔强,可是就是这样让人牙痒痒的动作,却是他千百次的梦里回思,恨不得捧在怀里亲吻的,让他又爱又恨的美丽表情。

他不说话了,站起身来一粒粒把珊瑚捡齐,数了数,道:“有少的没有?”

项链有长有短,但一般是三颗三颗的增减,自然觉得有些少了,褒若不说话,指了指深密的草丛,心里有一种恶作剧的欣快,让你找去吧!

明厚载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就往草丛里去,细细地寻过每一个角落,估摸着珠子可能落下的方向,最后寻了四颗回来,在他的手里里静静地躺着,放到褒若的面前,褒若心头火起,这是干什么?这是在显摆他的宽厚吗?红红的珠子又开始刺痛着她的心,她一把抓起珠子就往亭子外面扔,明厚载反手一包,把她的手整个包住,褒若红着眼吼道:“干什么?你是嘲笑我看走了眼?还是在暗示你比他好?”

明厚载轻轻把她的包到自己面前:“别冲动,你听我慢慢跟你说,至于说嘲笑,那么我宁可嘲笑我自己也不会嘲笑你,这件事我本来就有份的,这件事里你的无辜的,你要是肯坐下来,我细细说给你听。”

褒若当真坐下来,倒要听听从他的嘴里会爆出什么料来。

明厚载伸手便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坐在荫凉一边的石栏边,经过一通发泄,她的身上身上有些汗湿,头发黏湿在一起,明厚载拿出手绢轻轻给她擦着汗,一边道:“这话要自我们相识之初,当初我和你在一起时,我对你的情意,那是人尽皆知的,人人都知道明海楼的掌舵是个妻奴,爱妻成狂。”

褒若忍不住弯了弯唇,这话听起来,如今只觉得好笑。

“当时,侯府的人造假之事我已经暗中在查,他们极是隐蔽,饶是我花了大力气,甚至牺牲了几个得力手下也还是没能抓到他们的把柄,一切都只是怀疑,甚至只能说是我的直觉,他们也知道我在针对他们,两大派系之间自然明里暗里斗个不休,皇上——当然是我们中汉国的皇上,尽管他信任我,但是没有证据,也不能对他们下手;至于我,因为事情没有弄清楚,当然也不能给他们脸色,除了皇上知道一些外,其他人一直以为我和云侯府关系很好,见面就打招呼,其实那是官场的老套,心里恨不得杀了对方,面子上还是热情又亲热,外人哪里知道这一些?就是你身为我的妻子,我也从不曾提过,所以你也从没有听我提过和云侯府的人有纠葛,我一边和他们虚应着,一边暗地里加紧继续探访,我的网越收越紧,就在我寻到一点点蛛丝马迹时,云渡出现在你的面前。”

明厚载的声音沉厚稳重,一点点说来,褒若听得有些入神,听到“云渡”二字,脸上又是一阵痛苦,明厚载握了握她的手,让她的心略松驰了些,问道:“然后呢?”

“你在湄城,因我的缘故,很多人都认得你,他自然也认得,那时候又是我……呃……”明厚载提到那件事又开始结巴,褒若冷冷哼了一句,听他说下去:“在听琴的时候,所以他借机接近你,那时的他,确实是怀着不轨之心的,他想用你来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失了理智,便有意让你看到我和那个琴娘在一起。”

“错了,是我看到你和那个琴娘在一起,而他不过在我晕过去时救了我。”褒若忍不住开口纠正道。

“那么在这一点上算是我误会他好了!”明厚载挑挑眉,她记得倒清楚,又道:“不过我后来听说那天突然来了个神秘人要买琴娘,而且点明要琴娘——”

褒若忍不住开口道:“别遮遮掩掩的了,直接说微含好了!”

“而且点明要微含,微含这才来向我求助,于是便有了后面的那一幕,你见了我在那里便晕倒了,而他正好在场救了你。”

褒若不再说话,这事如今点明,确实事实已经呼之欲出。

“他似乎无意的与你相遇,而后那事发生后你离家出走,他便一路跟上来,带着你绕遍大半个中汉,让我疲于奔命,寻找你们的下落,事情有一度曾真如他所愿,我放松了对云侯府的监控,让一大笔假币从我眼底运向了李国,然后,他便把你送到了边境,让你们到了李国。”

“那么说,他确实都是在骗我的?”褒若喃喃道。

“不,后来他说他在路上带着你们绕着中汉走的时候,确实对你动了真心,本来是要娶朝中大臣的女儿,那对他们云府有大利,不过他却第一次对有利于云侯府的选择做了背弃,他对我说他想娶你。后来,本来是两派之争,便演化成了两个男人的争斗。”

褒若心里掠过一阵轻松,那么说,云大哥并不是完全骗她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他的印象越差,对你就越有利?”

明厚载哈哈哈仰天长笑,又低下头来直视褒若的眼睛,她的眼里有深深的疑惑,睁着的大眼圆溜溜的像小猫,让他怎么能不爱!

“我明厚载顶天立地,要女人也要得光明正大,这种小人之事我还懒得做,你对他的情意我看在眼里,他对你的情意,我同样也很清楚,我一直都是要夺回你的,但是要夺我也要明明白白地夺!”他傲然道,一种像海盗一样的狂肆的掠夺目光赤裸裸地在褒若身上一扫,便收了回去,换成一种温和有礼的外衣,优雅斯文。

褒若忍不住缩了一下,这个男人的本性她太了解了,忙换开话题道:“也就是说他在李国对我说的、做的,都是真的?”

明厚载深深地望着她,眼里有着一种对云渡的钦佩:“不错,是真的,他的假骗了天下人,可是对你,他说的确实是真的,当然,除了那张过关牒的事以外,其他都是真的。”

一个男人注定了的坏,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却能够为一个女人变出一种阴暗中的光彩,并将这种光彩笼罩着这个女子,使她不被黑暗所侵,那是何其困难,同为男人,他知道得尤其地深刻,所以对云渡虽然要将他绳之以法,但却又有着钦佩的尊重,云渡的棋子走得很好,一步步,一招招,让他几乎进了他的圈子,但是云渡错的最大的地方就是不该招惹褒若,否则就算他一时被蒙蔽,终究要奋起反抗,夺回自己的女人!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云渡成也因褒若,败也因褒若。

褒若平静下来,那么说云大哥并不是完全骗她,心里的伤痛顿时减轻许多,只是一段良缘终究成空,一种悲伤又袭上心头。

明厚载掏出扇子,天地间热度渐渐地加强,他轻轻为褒若打着扇子,一边思忖下一步怎么走,他告诉褒若这一切,当然不是为了成全她和云渡,而是因为褒若心里的一个结,褒若因自己的事本就对男人有戒心,如今又遇上云渡这样的事,更是感觉受了欺骗,如果这个结不解开,褒若怕是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当然就更不可能重新相信自己。

现在这个结解开了,但是褒若对云渡的情意还碍眼之极地摆在他面前,这个才是真正棘手的事。

“褒若,老实说,就算他这次没有露出马脚,你们在一起也不可能长久,最终还是会反目成仇,我不是说他会外遇,也不是说他会慢待你,如果那样,那倒是对你很好的,因为你会有办法处理这一切,这点我算是有信心的。”自嘲地笑了一下,又道:“我说的‘不可能’说指他的身份。他这样的身份,早就注定了你们不可能真正的心灵契合,而这正是你最重视的。”

褒若不答,这话确实说到点子上。

“他背后的东西,就算现在能够不带给你麻烦,将来也无可避免,你的父亲凌王将来必定也会被你卷入这种事,到时你怎么办?是要你的云大哥,与天下所有受害百姓作对,还是要天下百姓,而与你的云大哥决裂?其实事情这样发展是最好的结局,一切发生在尚能控制的时候,虽然你眼下难以接受,可是总会醒悟过来的。”

事情如抽丝剥茧,一点点暴露在阳光下,他一点点的叙述和分析像一泓清泉,让褒若被点醒了许多,这些事,她本就知道,只是没有人这么直白地点出来,只作为一个模糊的认知存在于脑子里,更多的是对云渡感情的欺骗而感到绝望,如今既是云渡并不曾在感情上欺骗她,她也便释然了许多,但想到云渡的苦,更加心疼。

“别说他现在不知下落,不明生死,就算他在眼前,就算你不顾父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嫁给他,一旦出事,你的父母怎么办?受你的波及,再加上对你的担心,他们怎么受得了?而且,我听说那个在王府死去的老太婆就是因假银锭而死,你能不想起她?”明厚载再出重招,打破褒若最后一线希望,褒若的心重重地往下沉,无语以对。

褒若的喉咙上下滚动,一口口吞着苦涩的口水,明厚载叹道:“我也不是那种强取豪夺之人,如果你和他真的幸福,我也会放手,毕竟我负你在先;然后,他是这样的情况,又是因为这样的事你们相爱,你叫我怎么甘心,怎么能放得下你?我之所以会这么坚定地跟着你们,正是因为你们注定没有结果的,你明白的。”

褒若哽咽起来,闷了许久的痞块被明厚载一下下击中,开始向外发酵,眼泪渐渐浮上眼眶,闭上了眼,两行清泪便无声滴衣襟,明厚载伸手揽着她的头,柔声道:“好了,苦了好久,也该哭一哭了,把他的无奈,你的苦,一起哭出来吧,哭吧,哭吧,我在这呢。”

再也无法忍住心里的苦痛,褒若猛然爆发出来,一声破碎的哭泣声冲破紧闭的嘴,“啊!”在明厚载的怀中一声又一声地痛哭出来,这一哭,直哭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