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殿,顾名思议,锁住春色无边,这里处处风光旖旎,水一样的轻纱把殿堂笼得如仙境,踏进殿来,珠光摇曳,影动人晃,宫女皆穿着娇红抹胸,下着宽大绸裤,以便君王恩宠,一踏进锁春殿,暖气融人,四下里银炭炉,地底还有地热,毫无殿外寒气,暖得一殿如初夏一般。
“娘娘!”宫女们一见到泠凤身后一群的禁卫军,和皇后跟前的宫事四司,吓得不知所措,马上有几个便知羞地缩起了身子,泠凤冷冷瞥了她们一眼,举步便往里走,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跪阻道:“娘娘,请容奴婢前去通报……”
“大胆,娘娘跟前,容得你放肆?”武惠喝道:“退开!”
那宫女抖瑟着身子退开,泠凤率人直入内殿,刚走近锁春殿内殿,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笑语谑浪,有些话语不堪入耳,不由得一皱眉,武惠马上要上前推门,泠凤道:“你们退开,本宫一个人进去。”
“皇上请饮我一杯玉液美香酒……”一名美女柔声托起皇上的脸,将一口酒哺入皇上口中。
“皇上,饮了她的,也得饮倩儿的。”名叫倩儿的女子,以舌细细地描着皇上的唇形,然后,一口绝酿细细地透过相濡的口,进入皇上的嘴,饱含芳香的气息,让皇上情难自已,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皇上,您的眉,您的眼,就像勾人的一般,把我们姐妹的魂都勾去了,皇上……”其他绝色美人嗲声嗲气的口吻,让皇上的心也酥了。
这个恣烈,送来的这十几名美女,真是世间尤物,多情、柔美、或冶,或媚,或柔,或妖,而且个个把男人的心理把握得恰到好处,与她们一比,后宫的女子全成了泥雕木塑一般无趣呆板。
睡枕美人臂,醉卧美人乡,不管国事,家事,只愿岁岁如此时。
为君至此,方知为君之乐。
一方深蓝方巾,悄悄蒙上他的眼,“皇上,你来抓绵儿呀,绵儿全身软绵绵,抓到了,随您处置哦。”
“美人儿,看朕来抓你!”
皇上被挑起兴致,顺着声音摸去,所到之处,美人嘻笑着,摇摆着四散开去,偶而抓到一两个美人,偏又滑溜如蟮,刺溜一声便从手下滑走,越是如此,越是让他无法罢休,手张得大大得一把捞去,如愿捞得一手温香软玉:“美人儿,看你怎么跑!”
这个美人果然是绵又香,只是衣服穿得多了些,他一把抓下方巾:“哈哈穿这么多衣服,你犯规了啊!今晚你得听朕的!你……啊!”
眼前的泠光闪闪的双瞳是他的最爱,现在却震惊而绝望,让他的心突得一跳!天地仿佛一下子黑了下来。
“皇后,你怎么来了!你……”
“明道,好久没有见到你,我来看你。”泠凤唤起了他的名字,在一片艳女中,她独显得清雅不可方物,如俗红中的一片白玉,质禀高洁,微一低头,少女鬟上的玉簪花落入他眼中,勾起他的回忆。
那时他还病着,两人同在庭院看书,有一句“小院春风忘拂临,青阶一色无新藓,偶因回顾不堪伤,取看一支玉鹤仙。”让她唏嘘不已。
这诗说一个女子遇到薄情郎,迟迟不来相聚,与她相守的只有头上的玉鹤仙簪子,玉鹤仙,便是玉簪花,本是一种簪子型的小白花,被雕成真的簪子插在头上,算是聊将无春的小院点缀出一些春意了。
“我的凤儿绝不会有这一天。”他曾经信誓旦旦地说。
然而现在此情此景,无不讽刺着从前。
泠凤的心痛入髓,她知道皇上迷于女色,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荒淫至此!
举目望去,她感觉一阵悲哀,红床上抛着金勉铃,玉龟棒,地上还丢着几个角光生,相思套,桌上那个想来是艳声娇,墙上挂合欢图,供桌上供着欢喜佛,随手拿起一个银瓶,里面的气息令人闻之心跳,应当是宫中的春药“醉波解衣散”,她一个趔趄,几乎站不住,忙撑着桌子扶好,一撑桌子,却又沾了一手的滑腻,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玉瓶倒倾,里面的液体正汩汩流出,这种东西,她曾与皇上一起用过,叫颤娇娘,是女子所用春药!
宫中用这些器具,并不算有伤风雅,皇上一个人如何敌后宫千百名女子?自然有宫中的造办处,承办种种物件,以供皇上御女之用,但是这些东西,一般只是用时才取出来,并且比较私密,像这般一地的东西,品种还这么齐全,连银托子,硫磺带都齐备,真是一大盛景!
“凤儿!我……”眼见她眼睛渐渐地黯淡下去,有生以来,皇上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的心仿佛被重重一锤般,疼痛不已,第一次,他没有想到他是皇帝,他只想让泠凤从来没有见到他的这一面,见泠凤摇摇欲坠,他忙扶住泠凤:“我……我只是一时好玩。”
“好玩。”泠凤喃喃道:“明道,这实在不好玩,真的,不好玩。”
“来人,快扶皇后出去!你们愣着干什么!”皇上怒对门外站得远远的人道:“还不快进来!”
“不用叫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进殿门一步。这样的情景,还是不要让人看见得好!”泠凤拼命压住泪意:“把这些女子全交由臣妾处理。”
“这……”皇上有些犹豫。
“从今天起,皇上必须杜绝一切淫乐行为,半年内,一切必须听臣妾进言,晚上临幸哪个妃子,臣妾将要核准方行,皇上每日里上早朝,臣妾会与皇上一起参知政事。”泠凤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面色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凭什么!皇后似乎忘了自己的本份!”皇上很快清醒过来,冷然道:“朕,一国之主,做什么由朕决定,皇后不要忘了,在这个大赵国,没有人能命令得了朕。”
“凭这个!”泠凤缓缓举起手中的金卷:“先皇的秘密遗旨,先皇说你禀性柔脆,易受蛊惑,特命我在万不得已时,可以代行帝责。皇上,从今天起,你必须听我的,否则,你便不是先皇的子孙了。‘违命者,非我大赵子孙。’”她缓缓地念着最后一句,然后将金卷扔给皇上:“还请皇上自己看看吧!”
那金卷是用金丝加天蚕线绞制而成,不要说撕不碎,就是火烧刀砍也未必破坏得了,皇上看到金卷,面色瞬间铁青,冷笑道:“原来你还有这一手!皇后,朕小看你了!”
泠凤闭上眼睛:“如今事情紧急,不得不出此下策,皇上请恕罪,等事情毕了,臣妾自求废后。”她睁开眼睛,清冷了的眼睛看着皇上:“这夫妻,做与不做,实在没有分别,不如不做。”
“我与你,不是帝后,乃是夫妻”这句话也是他说的,皇上羞恨得说不出话来,泠凤别开头,命道:“请封太妃。”
封太妃,是先帝庶母,也算是皇上的祖母辈人了,宫中无太后,以太妃为首,在宫中自来尊贵,仅次于皇后,就是玉妃也不敢顶撞封太妃,她性格刚强,脑筋清楚,听到皇上有请,自外面走进来,一双冰冷的眼睛一扫间,早将所有一切扫入眼底,道:“朝中一切,妾身等已经尽知,如今朝中大有隐患,暂时依皇后所请,皇后半年内与皇上共参朝政,后宫一切由臣妾来打量,半年后,皇后归政皇上,妾身还权于皇后。”
说罢,脸一沉,喝道:“来人,将这些女子全数发入教司坊为妓!将锁春殿更名为清平殿!”
皇上一夜之间被夺去所有权力,形同虚设,皇后掌了大权,当即下令将宫中侍卫一体换过,全换原来信任之人,大部分是文家的亲信,玉妃宫中所有曾经来往于三王爷府上的太监全被撤离,但是没有动及她的宫女,玉妃又气又怒,但是面对封太妃冰冷的眼睛,嘲讽的薄唇,不得不将一肚子气暂时压下,封太妃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触怒了她,当场被绞死都有可能,皇上如今自身都难保,哪还能保得了她?
宫变在发生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专人飞速传入恣烈耳中,恣烈蓦地发出一声长笑,惊飞得夜鸟在空中叽喳乱叫。
很好,皇后,现在你终于自己站出来,和我面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