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回去灭火,可是脚又似灌了铅般沉重,抱着侥幸心理的她跌跌撞撞地爬起,继续奔跑起来。
滚滚浓烟,很快引起了街坊邻居的注意,很多人目睹到了落荒而逃的赵芬。但是大家忙于救火,无暇顾及到她。
幸好火势发现的早,王丽被救了出来。知道消息后赶过来的刘俊抱着奄奄一息的王丽痛哭失声。
警局接警后,全镇出动,所有的警车全都派上了用场,对嫌犯围追堵截,很快,赵芬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警车包围住了。
她绝望地跪在了地上,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警察扑过去,将手铐拷在了她的手上。
被带上警车,女人失神地望了一眼外面的世界,欣慰地笑了。至少,她出了恶气。
刘俊坐在王丽的病床前,紧紧地握着女人干枯的手。此时医生走了进来安慰道:“还好发现及时,她只是吸入了大量烟雾,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凌晨,王丽缓缓睁开双眼,忽然感觉到从自己手部传来的温暖。她扭头一看,原来是刘俊握着自己的右手。老人已经趴在一边睡着了,但是他的手却始终和自己紧紧相连。
她的泪瞬间滚落下来,如果退后30年,该有多好。如果她不是一时糊涂该有多好?
老人感觉到了变化,睁开朦胧的双眼,他们在没有灯光的病房里默默对视着。
“她怎么样了?”王丽开口。
刘俊的脸上五味杂陈,一边是钟爱的人,一边是陪自己走过大半生的妻子,他不知该怎样开口。
善解人意的王丽,抿了抿唇微笑地说道:“带我去警察局,说是我不小心碰倒了小煤炉子,和她没有关系。虽然我们的确有冲突,但是火不是她点的。”
刘俊用极其复杂的神色看着王丽,内疚地低下了头。
如果依法办事,赵芬肯定要被判得很重,那对刘杨和孙女都会造成影响,毕竟他们是夫妻。可王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在看守所里一夜未眠的赵芬,蓬乱着头发,此时悔恨交加,她为什么要那样做?本来想要毁掉她,却赔上了自己真是太不值了!
正在极度悔恨中的她突然被管教唤了一声。“赵芬,有人来接你。”
王丽和刘俊已经在看守所办公室呆了2个小时,详细说明了情况。警察终于点了头,答应放人。
当警察解下赵芬手上的手铐时,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刘俊和王丽。
老人缓缓开口,带着一世的决绝:“赵芬,我们的缘分尽了,从此以后,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今天麻烦你和我一起去办离婚手续。”
“离婚”两个字,被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随意用了一辈子,老人吃不完她做的菜她要离婚,老人起得早了,吵醒了她,她要离婚。老人多看了一会儿街边的象棋赛,她也要离婚。可老实木讷的刘俊从未使用过这个本该严谨的词语。可是,今天这两个字却是由刘俊说出,而且一但说出,就会说到做到。
可,赵芬还想要顽抗:“现在都早上九点了,赶回去怕是民政局下班了。”
“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包了车。”他指了指一旁的的士,赵芬立刻面色土灰,失魂落魄地钻了进去。在坐牢和离婚之间选择,她只能选择后者。刘俊转而看向虚弱的王丽道:“等我回来。”这一句,令赵芬万箭穿心。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的士飞奔在高速公路上,几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住所。
进了门,赵芬动作缓慢地找着户口本身份证等相关证件。刘俊皱起眉冷冷地说道:“快一点吧。拖延还是要面对的。”
走出民政局,天空飘来了几朵乌云,赵芬抬头,苦涩的笑爬上脸庞,她无助地看向刘俊道:“陪我最后吃顿饭吧。好赖我们也夫妻一场。”
刘俊脊背一僵,缓缓打开包包,掏出里面所有的钱,递给了她,然后退后一步,严肃地看着这个女人道:“再见吧。”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赵芬痴痴地痴痴地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他还是那么地好看,那么的能干,可惜他已不再属于自己……
赵芬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回了家,是用脚走回去的?还是乘坐了公交车?她都不记得了。一进门,她倒在床上,瞪着失神的大眼,如僵尸般再无声息。
刘杨此时下了班回来,进了门,他首先看了看卧室的女儿,和谢阿姨打了声招呼,再来到厨房,开始动手做晚饭。等晚饭上桌。他路过妈妈的卧室,才猛然发现,妈妈如木头般挺在床上。
他连忙放下盘子,冲到母亲面前,关切地问道:“妈,你怎么啦?”
压抑了太久的老太太“哇”一声,痛哭起来。她扑到儿子的怀里,泣不成声。
刘杨听着老太太断断续续的叙述,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妈,你为什么要哭呢,你不是一直希望爸爸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吗?”
“你这个逆子!我那只是说说而已,我哪真那么想啊,我给他做饭,给他洗衣,我那不都是关心他嘛。”
“妈,你只是以你的方式一意孤行地关心别人,你问过别人喜欢这种方式了吗?”说完,刘杨缓缓放下妈妈,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绝望的老人独自面对灰暗。
夜半,小区的人们忽然被苍凉的歌声吵醒,赵芬唱起了《敖包相会》《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这些经典老歌见证了她不屈不挠的青春。那时真好,那时有刘俊相伴……
失魂落魄的老太太仿佛被风吹干的树叶般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斗志和生气。彪悍如她,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微不足道。
若是搁了以前的性格,她一定会在回来后,找柳静那个小狐狸算账,可是,现在的她却没有一丝力气了。一个没有男人的女人已彻底没了底气,之前无论她怎么撒泼,都会有一个人始终站在她的身后,那个人低眉顺眼,从未提出过异议。所以,日积月累,她的气焰也越来越嚣张。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阴魂不散的王丽在落魄如狗的情况下,还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刘俊带走。看来是自己的终归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千万不要强求。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老太太开始信命。
最近一段时间,她的夜半歌声,扰得左邻右舍无法安宁,尤其是胆小的孩子,更是被吓得哭泣。
家长们纷纷找上门来,本来想要和她好好理论,可是门一开启,就被眼睛深陷,头发蓬乱,嘴角流涎的人妖吓得魂飞魄散,之前那个精神抖擞的老人不复存在了。代替她的是一个形容枯槁的游魂!
大家立刻放弃和她讲道理的冲动,这个样子还能听得懂人话吗?
可怜的刘杨,每天下了班来,放下包包就冲进厨房,做了饭,还要给老太太喂食,如果他不喂,她根本就想不起来吃饭这件事。
刘杨喂几口,任性的老太太就要吐几口,看着刘杨生气而又无奈的表情,她就毫无预警地呵呵呵笑了起来。
等好不容易喂完了一碗饭,地上,桌上已满是狼藉。
刘杨只好连忙拿来拖把,抹布清洁。等刚刚清理干净,那老太太又是用力一呕,哗啦啦,又是一地!
男子强忍着性子,对自己说:“她是母亲,她是妈妈,要照顾她,过段时间就好了。”
谢阿姨抱着孩子同情地看着手忙脚乱的男子道:“要不,我和燕子好好说说,让她回来吧。这家已经不像家了。”
男子的手一僵,苦笑爬上脸庞,现在的燕子今非昔比,自己哪里还有那样的魅力令她回心转意?
好不容易看着老太太入睡了,男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滴,又闻了一下衣角,被自己的汗臭味熏得皱起眉头。
他连忙来到卫生间,刚刚打开水龙头,就听到妈妈又开唱了。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水面倒影着美丽的白帆……
她的音域很窄,优美的歌曲经由她的嗓子演绎出来,如鲠在喉,上不去,下不来,听得人有自杀的冲动。左邻右舍痛苦地捂住自己孩子的耳朵。艰难地忍耐着。
最终,大家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了,就联合起来找到了居委会,那居委会虽然是最低一级政府部门,但是依然有着政府部门的光荣传统,上午去,到了9点,才姗姗来了几个人,她们手上端着早餐面,大家只好耐心地等待,等看着大爷们吃了早饭,也就快十点了,才开始说明情况,结果刚说了一会儿,人家说要下基层了。可是这基层人民还在面前呢,到哪里下基层呢?
好,那下午来继续反映情况吧,可是下午2点等到4点,就是不见人,美其名曰,下基层回不来了。这个基层在哪里呢?
据说是附近一个麻将室。那里坐满了下基层的公务员们。
一个简单的问题反映了两个月,大家都精疲力尽了。干脆就认了吧,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