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被翻浪,春宵苦短,一晌贪欢,不觉天色已明。
雪雁端水进房,紫鹃在门外摆手:“还在睡!”
两人挤眉弄眼的在屋外说话,不料房门突然打开,黛玉晨睡初醒,宛如芙蓉带露,海棠微开。
她似嗔非嗔地望着二婢道:“说什么呢,说给我也听听!”
雪雁忙端上水道:“小姐,我们在猜你什么时候起床呢……”
黛玉大窘,伸手去扯雪雁的耳朵,雪雁伶俐的一躲,水洒在碧青的地板上,几个人的笑声点亮了初春的早晨。
转眼春已到,最是东风第一枝,桃开招蜂报春至。
一栋清隽秀雅的竹屋,在落英缤纷的山谷中,安静的立着……
三月江水阔,悠悠桃花波。飞红千里,让人深感误闯江南水墨之画的悠然迷蒙。
点点桃瓣飘零于澄澈湖面,一曲桃花随流水,别有天地在人间。
“嘎——”悠长空灵的鸟鸣在空荡荡的山间回响。一只白鹭贴着水面一掠而过!一圈一圈的涟漪波纹在水面缓缓漾开。
波光水雾中,一叶扁舟悠悠荡来。小舟上一坐一站两个身影,朦白胧青。水波烟隐,落红翩飞,两人宛若画中仙人般由远及近。青青长篙一点,扁舟就在湖中顿住。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竹青衣衫,眉聚清峰的年青男子一边呤诗一边垂杆,“玉儿,瞧我为你瞧一尾鲜鱼来。”
“你说话这般大声,能钩到鱼?”白衣女子空灵雅致,眉目如画,巧笑嫣然,白衣飘飘,翩然欲飞,声音若滴水般冰清,玲珑般剔透。
四阿哥挑眉一笑:“如果我钓不上鱼那绝对是玉儿的错,与我无关。”
黛玉微微撇过头,四阿哥看见她眉间的优柔朱砂渐渐消淡,“朱砂痣落,门主易人,那二十四路暗卫要换主了,玉儿终于可以放下担子了。”
黛玉托腮悠悠一叹:“是啊,可以快活的过日子了。”
四阿哥钩鱼久久不上钩,索性将钓竿扔到一边,把一顶箬笠扣在了黛玉的头上,遮住她的容貌:“黛玉有沉鱼之容,那鱼见了你都自惭形秽钻入了水底,怪不得我钩不上鱼。”
黛玉被这冷笑话吓住,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
四阿哥话音刚落,浮漂微微一动。四阿哥大喜!忍不住朝黛玉得意:“我说吧!”炫耀似的一提钓竿!一尾活蹦乱跳的鳜鱼猛的落在甲板!
黛玉无语,忽觉手中钓竿微微一沉——上钩了!黛玉莞尔一笑,也将那位鳜鱼甩到甲板上。
说也奇怪,黛玉不戴箬笠竟然真钓不上一尾鱼来!怀疑地戴起箬笠试试——结果马上有鱼上了钩。
看着两尾不停腾跳的鳜鱼,四阿哥笑道:“这鱼做得不好就难吃了,烦请夫人亲自动手做一道桃花煮鳜鱼吧,配上‘红梅落雪’酒,那滋味一定妙不可言。”
黛玉看着眼前之人调皮的样子,微微一笑,这哪里那个冷面的四王爷,分明是一个大男孩子在撒娇。
风吹桃花红满湖,乱红悠遣随水流……
片片桃花落于黛玉的眉间,衣衫,发梢。轻风吹来,黛玉白衣翩然,欲随风而去,四阿哥心中一紧,似怕失去她一般,上前握住黛玉的手,轻柔拂去她青丝间的桃花落瓣。
四周一片静谧的美好,水随山势,林遗水深,桃花飘零,暖风轻和。更没有尘世的繁芜杂事,闲逸的让人不舍得离开。
四阿哥看着面前白衣缱绻的人儿,忍不住想,如果能在这里与她厮守终身,该有多好。
微微一笑。自己在想什么呢?幸福已经抓在了手里,说什么,他也不可能松手。
惬意的深吸一口气:会的,会这么一直下去的。
正如那夜,他对她发誓——他们会在一起,不离不弃。
柳湘莲无功而返,康熙方知黛玉是铁了心要离宫的,忽然瞧见二十四暗卫返回请罪,原来黛玉竟连这门主之位也让了。
康熙瞧着暗卫淡淡地说:“你们都废了功夫吧,自此后朕再也不用你们了!”
只因这暗卫本是林家世代管辖的,因此黛玉不当门主,康熙料别人也管伏不了,索性消了这暗卫。
黛玉和四阿哥的住处自然早有细作探明回了,康熙冷静下来,细细想了,知他二人决心已定,自己身为人父,若苦苦相逼,末免不近人情。再则人谁没有心爱之人,他可以为大清舍弃一切,但终究失去了许多东西,不若权当他二人死了,暂且按下不提。
宝钗自从上次假侍寝事件后,便低调行事,一言一行无不恭谨有度。众人见她无封号,心中自是趁愿,又见她愿意做低俯小,再闹下去也没意思,于是渐渐遗忘了她。
偏是上次太后一件极心爱的衣服扣子落了一颗,寻遍宫中无相配之色,因此便收了起来。那一日太后要穿,宫女都着了慌,宝钗留神想了想,原来哥哥在江南游历时得了一件凤毛披风上正有一颗扣子与之相配,便寻了出来,绞了扣子补上太后衣襟上丢的那一颗。
太后瞧了十分欢喜,又见宝钗温柔大方,沉默少言,衣着朴素,便留她在身边说了一会子话。宝钗早打听了太后的各色喜好,太后要喝茶,便亲自泡上老君眉奉上;太后要点戏,便捡着那颂世唱功的戏来点;太后喜甜烂之物,便熬了桂圆莲子粥端来。
平时那些宫妃来瞧太后不过是应景,并无人真正关心她,太后瞧她是真孝顺,待她更是亲密,一时间连佟妃也靠后了一些。
宝钗自上次吃了亏过,便深恨佟贵妃,誓要扳回一局,如今巴上太后的大腿,岂能不刻意奉承?一来二去竟混得风生水起,势头渐渐又抬了起来。
四阿哥走后,朝政上的事被八阿哥分担了一多半去,因此常在宫里行走,时与宝钗照面。宝钗或抚梧桐,或看春色,总遇八阿哥巧遇,二人倒是能聊上一会,渐次熟络起来。
八阿哥瞧她在皇上身边当值,又与太后走得极近,心思微动,言语间便多了几分亲密之意。二人暗通消息,不过几月功夫,便谈得极为投机。
二人既要互相利用,八阿哥便暗中要宝钗探听康熙之言谈,太后之心思,宝钗则想着要找八阿哥作终身靠山,二人便勾连在一起。
八阿哥四处搜罗贤良人才,日夜于府中高谈阔,又让行走南书房的大学士何焯为自己的德行作宣传。何焯在南方文人中地位极重,经他之口,南方学子无不奉八阿哥为贤良之王,交口相赞。
何焯又在康熙耳边吹风,康熙见八阿哥行事稳重,与太子的毛燥大有分别,不禁也对他赞了两句。宫里宫外的形势都大利于八阿哥,一时间太子党纷纷转向投靠八阿哥。
八阿哥朝政上顺心,情感上失意,终是不甘,因此和宝钗暗中商议陷害佟贵妃之事。宝钗早想一报前辱,二人一拍即合,八阿哥这才放心的随康熙南游。
只说上次宜妃被贬,被罚到太后身边吃斋念思过,原来竟是宝钗暗中通知了太后,这才让她免去一死。这次宜更衣受她大恩,自然和她走得极近,这一日天气晴好,宝钗便约她去赏花。御花园里万紫千红,蜂飞蝶忙,太液池畔遍种杨柳。这时节柳条上绽满了鹅黄嫩绿的柔叶,连空气亦被薰成了烟绿。细柳垂入谁中,伴随清风挑动平静无澜的湖面。
柳絮纷飞如雪子,一株碧桃花如火如荼倒影池边。风吹落碎红入碧波,水光潋滟间尽是暗香盈袖。宝钗着一件银白勾勒宝相花纹的里服,越发显得肌肤丰润,拿着泥金芍药的团扇轻轻的扇着,和宜更衣说着闲话儿。
“小主最近气色好了许多!”宝钗说话时微微侧头,那一支金镶玉的凤点头钗子便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宜更衣只着一件淡紫色的旗装,全身上下通共只戴了一个暗紫色的玉钗,瞧着宝钗道:“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混日子等死罢了!上次妹妹救命大恩尚末答谢,不知妹妹寻我何事?”
宝钗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与小主家常,说一说自己的烦心事。”
宜更衣道:“妹妹现在得太后恩宠正盛,竟也有烦心事不成?”
宝钗叹道:“小主想必也知道我前些时候的事情和落水一事,我空担着虚名,白被人算计,滋味如同小主被贬一般,有苦难诉。”
宜更衣自然知道其中原委,因道:“我这命是你救的,妹妹有什么尽管吩咐,我被她压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宝钗道拿扇子掩唇低声道:“哪里这么糟了,只不过借小主的手,扳倒那人,太后也瞧她不顺眼的,小主只管放心做,说不定小主还会因此事再度飞升呢。”
一番话说得宜更衣也心动,二人假意说笑,却在风聆亭中设好了算计佟贵妃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