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韩非子权术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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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韩非子》作品(6)

七曰威强。何谓威强?曰:君人者,以群臣百姓为威强者也。群臣百姓之所善,则君善之;非群臣百姓之所善,则君不善之。为人臣者,聚带剑之客,养必死之士,以彰其威,明为己者必利,不为己者必死,以恐其群臣百姓而行其私,此之谓威强。

八曰四方。何谓四方?曰:君人者,国小则事大国,兵弱则畏强兵。大国之所索,小国必听;强兵之所加,弱兵必服。为人臣者,重赋敛,尽府库,虚其国以事大国而用其威,求诱其君;甚者举兵以聚边境而制敛于内,薄者数内大使以震其君,使之恐惧,此之谓四方。

凡此八者,人臣之所以道成奸,世主之所以壅劫失其所有也,不可不察焉。

【译文】

凡人臣酿成奸邪的共有八种手段:

一是同床。什么叫同床?宠幸的贵妃,喜爱的美妾,善于逢迎的美人,这些都是会蛊惑君主的。趁君主安闲欢乐之时,醉饱之机,来索求她们所要得到的,这是使君主一定会答应的手段。做人臣的,在宫中献给她们金玉财宝,让她们蛊惑君主,这叫做同床。

二是在旁。什么叫在旁?侏儒小人,左右亲幸,这些人都是在君主还没有吩咐时,就毕恭毕敬地听候命令,还没有指使就在等候着去办,在君主还没有任何表示时就已揣摩到君主的心意而把事情办妥,这些人观察表情,体察神色,就能摸到君主的心思:这些人说谁好,就都说好;说谁坏,就都说坏;一呼唤,就都答应;一问话,就都回禀。如同一口,如出一轨。就是用这种手段来转移君主的心。做人臣的,在宫里送给亲幸金玉财宝,在外头行非法活动,用来影响君主,这叫做在旁。

三是父兄。什么叫父兄?姬妾所生的公子,这是君主亲爱的人;大臣和朝廷的官吏,这是君主商量事情解决问题的人。这些人都是为君主尽心尽力的,是君主不能不信从的。做人臣的,对公子和他们的生母,进献女乐和美女,用语言笼络大臣和官吏,让他们按约定的条件进言,事成后进爵增俸,用以蛊惑他们的心,使他们左右君主,这叫做父兄。

四是养殃。什么叫养殃?君主喜欢修筑美丽的宫室和楼台水榭,喜欢置办美女狗马,来快慰自己的心意,这就是君主的灾殃。做人臣的,竭尽民力来修筑美丽的宫室和水阁楼台,加重赋税置办美女狗马,快慰他的君主而迷乱君主的心,让君主为所欲为,而把他们的私利夹杂在其中,这叫做养殃。

五是民萌。什么叫民萌?做人臣的散发公家的财物,以取悦人民,施舍小惠来收买人心,使朝廷集市上的人都说自己好,来蒙蔽君主以成就他个人的欲望,这叫做民萌。

六是流行。什么叫流行?君主本来就闭塞,很少听到什么言谈议论,很容易为动听的话而改变主意。做人臣的,收养各国的能言善辩之士,让他们为自己的私利向君主进言。编造巧妙流利的言词,让君主看到利害的形势,用祸害来恐吓君主,用虚假浮夸之词诱骗君主,这叫做流行。

七是威强。什么叫威强?做君主的,就是以群臣百姓作为强大威势。群臣百姓所喜爱的,君主就喜爱;不是群臣百姓所喜爱的,君主就不喜爱。做人臣的,聚集带剑的门客,豢养亡命之徒,以显示他的威风,以表明维护他的一定会得利,不维护他的就得死,用来恐吓群臣百姓而舞弊,这叫做威强。

八是四方。什么叫四方?做君主的,国小就得侍奉大国,兵微力寡的就怕兵强。大国要做什么,小国就得听从;强兵压境,兵微力寡的就得服从。做人臣的,加重租税和刻意搜刮,竭尽库存,把国家弄得精光,来侍奉大国而利用其威风,祈求诱惑其君主;更严重的还有发兵聚集到边境,而在国内对君主做种种要挟;轻微的也一再接待大国使臣来震慑君主,使他的君主恐惧,这叫做四方。所有这八种手段,就是人臣之所以能够成其奸邪,君主之所以受蒙蔽、被劫持而失掉一切的原因。这是不能不搞清楚的问题。

【原文】

明君之于内也,娱其色而不行其谒,不使私请。

其于左右也,使其身必责其言,不使益辞。

其于父兄大臣也,听其言也必使以罚任于后,不令妄举。

其于观乐玩好也,必令之有所出,不使擅进擅退,不使擅进、不使擅退、不使群臣虞其意。

其于德施也,纵禁财,发坟仓,利于民者,必出于君,不使人臣私其德。

其于说议也,称誉者所善,毁疵者所恶,必实其能,察其过,不使群臣相为语。

其于勇力之士也,军旅之功无逾赏,邑斗之勇无赦罪,不使群臣行私财。

其于诸侯之求索也,法则听之,不法则距之。所谓亡君者,非莫有其国也,而有之者皆非已有也。令臣以外为制于内,则是君人者亡也。听大国为救亡也,而亡亟于不听,故不听。群臣知不听,则不外诸侯;诸侯之不听,则不受臣之诬其君矣。

【译文】

明君对于内宫女色,享受她们的美色而不准她们请托,不准她们求情。

对于左右近侍,使用他们,但一定要考核他们的言论,不许他们夸大其词。

对于父兄、大臣,采纳他们的意见时,一定要用以处罚让他们承担责任,不让他们随意举动。

对于娱乐所需的东西,必须在法令上有明文规定,不许臣下擅自进献或擅自裁减,不让群臣揣度君主的心意。

对于恩泽的施行,动用官府币帛,打开官仓放粮,有利于百姓的事,一定要用君主的名义,不许臣下把德泽归为己有。

对于言论评议,赞美其所称颂的,诽谤其所厌恶的,一定要考察他们的才能或过错,不许群臣相互吹捧或诋毁。

对于有武勇而又有力气的人,在战斗中立功也不能给予过分的赏赐,在乡邑中私斗虽很勇敢也不可赦免他们的罪过,不许群臣利用钱财胡作非为。

对于各国诸侯的要求,合理的就听从,不合理的就回绝。所谓危亡之君,并不是说没有他的国家,而是虽有其国但又皆非己有,而是臣下用外力控制了国内,这就是做君主的名存实亡了。为了挽救国家危亡而听从大国的意志,国家的危亡比不听来得更快,所以就不听那一套。群臣知道不会听从,也就不去勾结外国了;不听外国诸侯的那一套,也就不会受臣下的欺骗了。

【原文】

明主之为官职爵禄也,所以进贤材劝有功也。故曰:贤材者处厚禄,任大官;功大者有尊爵,受重赏。官贤者量其能,赋禄者称其功。是以贤者不诬能以事其主,有功者乐进其业,故事成功立。今则不然,不课贤不肖,论有功劳,用诸侯之重,听左右之谒,父兄大臣上请爵禄于上,而下卖之以收财利及以树私党。故财利多者买官以为贵,有左右之交者请谒以成重。功劳之臣不论,官职之迁失谬。是以吏偷官而外交,弃事而财亲。是以贤者懈怠而不劝,有功者隳而简其业,此亡国之风也。

【译文】

明君设立官职爵禄,就是为了引进贤才奖赏有功的人。所以说是贤才就给予优厚的俸禄,任命为大官;功劳大的给予尊贵的爵位,授予较重的赏赐。任命贤才为官,要衡量他的能力;授予俸禄,要考核他的功劳。因此贤者不会夸大他的才能来侍奉他的君主,有功劳的人也乐于完成本职工作,所以事成功就。而今就不是这样,不考察有德才还是没有德才,不评定有功无功,任用外国诸侯看重的人,听从左右近侍的请托,父兄、大臣在上面向君主要爵禄,而又向下出卖收取财利,培植个人党羽。所以钱财多的买官来抬高自己的身价,与君主左右近侍有交情的请托求情来加重自己的威势。有功之臣得不到封赏,官职的升迁调转一塌糊涂。因此官吏玩忽职守,结交外国,放弃公务而贪图财利。因而有才干的人懈怠而心灰意冷,有功劳的人泄气而看轻他的事业,这是亡国的风气呀!

十过

【原文】

十过:一曰,行小忠,则大忠之贼也。二曰,顾小利,则大利之残也。三曰,行僻自用,无礼诸侯,则亡身之至也。四曰,不务听治而好五音,则穷身之事也。五曰,贪愎喜利,则灭国杀身之本也。六日,耽于女乐,不顾国政,则亡国之祸也。七曰,离内远游而忽于谏士,则危身之道也。八曰,过而不听于忠臣,而独行其意,则灭高名为人笑之始也。九曰,内不量力,外恃诸侯,则削国之患也。十曰,国小无礼,不用谏臣,则绝世之势也。【译文】

十种过错:一是尽小忠,这就成了大忠之祸。二是顾小利,这就成了大利之害。三是行为偏邪,对诸侯无礼,那就是自取灭亡的最大诱因。四是不务治国而喜好音乐,那就只能走上困危自身的道路。五是贪得无厌,刚愎自用,这就是灭国杀身的根由。六是沉溺于歌舞女色,不顾国家政务,这就是亡国的祸水。七是离开国都,到远方去游乐,不顾忠臣的进谏,这就是危害自身之路。八是有错误而又不听忠臣的劝告,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会丧尽崇高的名声,而开始被人耻笑了。九是内不量力,外仗盟国,这就是削弱国家的祸根。十是国小而对人无礼,又不听忠臣的谏阻,势必走上绝路。

【原文】

奚谓小忠?昔者楚共王与晋厉公战于鄢陵,楚师败,而共王伤其目。酣战之时,司马子反渴而求饮,竖谷阳操觞酒而进之。子反曰:“嘻!退,酒也。”谷阳曰:“非酒也。”子反受而饮之。子反之为人也,嗜酒,而甘之,弗能绝于口,而醉。战既罢,共王欲复战,令人召司马子反,司马子反辞以心疾。共王驾而自往,入其幄中,闻酒臭而还,曰:“今日之战,不谷亲伤。所恃者,司马也,而司马又醉如此,是亡楚国之社稷而不恤吾众也。不谷无复战矣。”于是还师而去,斩司马子反以为大戮。故竖谷阳之进酒,不以仇子反也,其心忠爱之而适足以杀之。故曰:行小忠,则大忠之贼也。

【译文】

什么叫小忠?从前楚共王和晋厉公在鄢陵交战,楚国的军队打败了,楚共王的眼睛又被射伤。当交战激烈之时,司马子反渴了要喝水,小童谷阳就端着一壶酒来给司马喝。子反说:“哎呀!拿回去,这是酒。”谷阳说:“不是酒。”子反接过来就喝了。子反的为人,就是喜欢酒,就认为酒美,喝起来就没个够,结果喝醉了。战斗已经结束了,楚共王想再战,叫人招唤司马子反,司马子反以心疼得厉害为由而推辞了。共王坐车亲自到司马那里,一进帐就闻到酒气,便回来了,说:“今天的战斗,寡人自身也受伤了。我倚仗的就是司马,而司马又醉成这等模样,这就是看着楚国的灭亡而不顾我的部队呀。寡人也没法再打了。”于是班师而归,斩司马子反,陈尸示众。所以说竖谷阳进酒,并不是仇恨子反,他的心是忠于子反,而且是爱子反的,然而恰恰把子反害了。因此说,尽小忠,就是对大忠的祸害。

【原文】

奚谓小利?昔者晋献公欲假道于虞以伐虢。荀息曰:“君其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赂虞公,求假道焉,必假我道。”君曰:“垂棘之璧,吾先君之宝也;屈产之乘,寡人之骏马也。若受吾币不假之道,将奈何?”荀息曰:“彼不假我道,必不敢受我币。若受我币而假我道,则是宝犹取之内府而藏之外府也,马犹取之内厩而着之外厩也。君勿忧。”君曰:“诺。”乃使荀息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赂虞公而求假道焉。虞公贪利其璧与马而欲许之。宫之奇谏曰:“不可许。夫虞之有虢也,如车之有辅。辅依车,车亦依辅,虞、虢之势正是也。若假之道,则虢朝亡而虞夕从之矣。不可,愿勿许。”虞公弗听,遂假之道。荀息伐虢克之,还反处三年,兴兵伐虞,又克之。荀息牵马操璧而报献公,献公说曰:“璧则犹是也。虽然,马齿亦益长矣。”故虞公之兵殆而地削者,何也?爱小利而不虑其害。故曰:顾小利,则大利之残也。

【译文】

什么叫小利?从前晋献公想要向虞国借道去征伐虢国。荀息说:“您还是用垂棘美玉和屈产宝马去贿赂虞公,求他借道,他一定能借给我们。”献公说:“垂棘美玉是我父亲的珍宝,屈产宝马是寡人的骏马。如果他接受了我们的礼物而不借道给我们,那可怎么办?”荀息说:“他不借道,一定不敢接受我们的礼物。如果接受我们的礼物而借道给我们,那么这珍宝就如同从内库取出来而收藏在外库一样,马就如同从里面的马棚牵出来而拴在外头的马棚里一样。您不必忧虑。”献公说:“好。”就让苟息带着垂棘美玉和屈产宝马去贿赂虞公而请求借道。

虞公贪图璧玉和宝马就想答应下来。宫之奇进谏说:“不能答应。虞国和虢国的关系就如同牙床和腮帮的关系一样,腮帮依靠牙床,牙床也要依靠腮帮,虞、虢两国的形势正是这样。如果借道给他们,那么虢国早晨灭亡了,虞国晚上也就会跟着灭亡。不行,请不要答应。”虞公不听,就把道借给晋国了。荀息征伐虢国,把虢国攻下来。回国过了三年,又起兵征伐虞国,又把虞国攻下来。荀息牵着宝马拿着璧来报告献公,献公说:“璧还是那块璧。尽管如此,马齿可是增加了。”虞公的军队垮了,国土没有了,这是什么原因呢?就是爱小利而不考虑后果。所以说,顾小利,就成了大利的祸害。

【原文】

奚谓行僻?昔者楚灵王为申之会,宋太子后至,执而囚之;狎徐君,拘齐庆封。中射士谏曰:“合诸侯,不可无礼,此存亡之机也。昔者桀为有戎之会而有缗叛之,纣为藜丘之蒐而戎、狄叛之,由无礼也。君其图之。”君不听,遂行其意。居未期年,灵王南游,群臣从而劫之。灵王饿而死乾溪之上。故曰:行僻自用,无礼诸侯,则亡身之至也。

【译文】

什么叫行为偏邪?从前楚灵王在申国与诸侯会盟,宋太子来迟了,就抓起来关禁闭;又戏弄徐君,还把齐国国相庆封拘押起来。中射士进谏说:“会合诸侯,不能无礼。这是存亡的关键。从前夏桀在有戎会合诸侯,有缗就背叛他了;殷纣在藜丘会合诸侯围猎,戎、狄就背叛他了;这都是因为无礼。请君主还是考虑考虑吧!”灵王不听,还是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过了不到一年,灵王到南方去游乐,群臣趁机夺了他的王位。灵王最后饿而死乾溪。所以说,行为偏邪,刚愎自用,对诸侯无礼,那就是自取灭亡。

【原文】

奚谓好音?昔者卫灵公将之晋,至濮水之上,税车而放马,设舍以宿。夜分,而闻鼓新声者而说之。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乃召师涓而告之,曰:“有鼓新声者,使人问左右,尽报弗闻。其状似鬼神,子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诺。”因静坐抚琴而写之。师涓明日报曰:“臣得之矣,而未习也,请复一宿习之。”灵公曰:“诺。”因复留宿。明日而习之,遂去之晋。晋平公觞之于施夷之台。酒酣,灵公起。公曰:“有新声,愿请以示。”平公曰:“善。”乃召师涓,令坐师旷之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不可遂也。”平公曰:“此道奚出?”师旷曰:“此师延之所作,与纣为靡靡之乐也。及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至于濮水而自投。

故闻此者,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其国必削,不可遂。”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子其使遂之。”师涓鼓究之。平公问师旷曰:“此所谓何声也?”师旷曰:“此所谓清商也。”公曰:“清商固最悲乎?”师旷曰:“不如清徵。”公日“清徵可以闻乎?”师旷曰:“不可。古之听清徵者,皆有德义之君也。今吾君德薄,不足以听。”平公曰:“寡人之所好者,音也,愿试听之。”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道南方来,集于郎门之垝。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之声,声闻于天。平公大说。坐者皆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