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杨禾走了过来,那道姑眉黛紧蹙,看也不看,右手一探,拾起了落在一旁的长剑,刷地往前一指说道:“别过来。
杨禾料想她定是以为自己有不轨企图,否则不可反应这么激烈。闻言立住脚步肃容道:“你受了伤,需要立即救治,迟恐有性命之忧。
那道姑睁开了秀眸,黑白分明的眼珠儿分明有种难以言喻妩媚和清净,直能撼人心魄,杨禾万没想到天下间竟有如此美丽的一对眼睛,视觉登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呆呆望着她发愣,凝视着她的双眼再没能离开。这时那道姑朱唇轻启倔强地道:“不要你管。
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仍是十分固执。杨禾本来因向苗玉珠求爱不遂,反遭人鄙视驱逐,心中沮丧之极。但看到这道姑,那股沮丧感顿时一扫而空,心中隐隐感到她才是自己真正要寻找的人,心中反生喜悦。
杨禾见她生命垂危心中大是怜悯,冷哼一声,从腰间拔出军刺,使出部队中学来的击剑术前冲两步,往他长剑上砸去。心想只要打落她的长剑,她便再也无能反抗,自己方能为她治伤。
如此一来那道姑更以为他没安好心,长剑却不与他兵器相碰,手腕一翻,击削他的右手五指。但是她一使力,小腹上忽然涌出一股鲜血,张口哇地吐出一口血来。那长剑失去了控制,偏了准头,没能削中目标。也使杨禾侥幸躲过了一劫,紧跟着他猛挥军刺,击在长剑上,嘡啷一声,在那道姑失神的瞬间,长剑被他磕飞。
军刺在腕上旋转一周,嗤地一声插进一旁的泥土中。
你……你别过来!那道姑以手撑地,向后拖了拖身子,企图站起来。
杨禾摇了摇头从背后解下包袱,将迷彩裤子取出来道:“你再动,我只能将你捆起来。军用迷彩服质料及其轻薄,拧起来便如一根绳子一般。捆绑东西倒也合用。
那道姑不听,向一边移动企图去够那柄长剑。
杨禾纵身扑上,捉住她的两只手交叉到树后,用那条裤子紧紧缚住,说道:“你别挣扎,我给你治伤。
那道姑怒骂道:“淫贼,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杨禾道:“你想骂便骂吧,反正现在也由不得你了。说罢探手便解开她腰间的束带,揭开上衣一看,但见那红肚兜上一根箭透入,也不知扎了多深。他先前在部队中学过包扎急救的知识,知道这支箭不能冒然拔出,否则若伤到内脏,后果将非常严重。现在他只能求神拜佛,只愿这只箭没有射伤内脏,不然缺乏专业的工具和药物治疗的情况下,即便取出箭头,这道姑一样要死。
那道姑奋力挣扎,气得大骂不止。
杨禾在她腰间一摸,寻出了两柄飞刀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问道:“这刀子上没喂毒吧?
那道姑不答,只是大骂,因伤在小腹,骂了一阵,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失去了。只将头扭往一边抽泣
杨禾找来干柴,在旁生起一堆火苗,怕她加深误会,只好用飞刀割断了她肚兜的束带,轻轻滑过断箭孔,掀了开来。但见她肤如凝脂润如白玉,只看得心中一荡,心知紧要关头,不能分心。连忙收摄心神,将飞刀在火焰上烧了烧消去毒,说道:“你忍着点疼痛,我为你取箭。
那道姑见他神色凝重,并没有轻浮之状,才知是误会了他。可是眼下肚兜也被解开,自己便如裸展现在他眼前一般,岂能不羞,当下支支吾吾地道:“你要怎么取箭?
杨禾道:“剖腹取箭,你别害怕,没有关系的,死不了,就是疼痛得很,你需强忍着。我这就动手了。
那道姑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但是神色紧张,显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杨禾拿起飞刀在箭枝上下沿着肌肉的纹理快速地割开了一道口子,两根手指探入腹中,顺着箭枝一路寻下去,渐渐找到了箭头的位置,不禁松了口气,箭枝被油脂荡开并未伤到肠胃。当下慢慢将箭枝向上退出一些,再用飞刀割断了体外的箭杆,将箭枝从创口中轻轻取了出来。看了看箭头并未喂毒,这才放心。再从迷彩服的上衣中取出应急用的缝合伤口的针线,一针一针将伤口缝合起来。
那道姑浑身颤抖,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始终未哼一声。待杨禾缝完了伤口,她周身衣裳已被冷汗湿透,脸上满是汗水。杨禾取来止血化瘀的草药放在口中嚼碎了给她敷在伤口上,因没有包扎伤口的绷带,只得在桑树上揭下一条树皮缚在腰间。这才将她衣衫重新整理妥当,束上腰带,解开了缚在手腕上的迷彩裤。
杨禾道:“你不要乱动……话未说完,啪地一声,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那道姑竟埋头痛哭起来
宋代的礼法因朱熹的理学而变得甚为严苛,尤其是对于男女之大防,若是女子被人摸了身子,那与失节没有多大区别,是时宰相韩侂胄掌权,便是杨禾所见的那位韩丞相,他将赵汝愚在朝期间提拔的一批文官如朱熹之流统统免职,全面否定了理学,斥之为伪学,礼法稍有松懈,但朱熹的影响太大,虽已过去数年光阴,仍有不少人坚守旧习,不敢越雷池一步。
杨禾只知道古代女子一向守身如玉,出了自己丈夫,绝不会让旁人触碰自己,他并不了解宋代的礼法有多么严苛。见到那女子痛哭失声也不禁心中黯然,本还想向她学习武功,哪想得到会发生这种事?暗道:“她受了箭伤,有可能是被军队追杀,看来此人的身份大不简单,她的敌人也许便在左近,她又有伤在身,我自不能舍她而去。可是自己无端惹上麻烦,似乎有些不值。还是先探明情况再说,当下冷冷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道姑渐渐收止了哭声,抽泣道:“你还是别问的好,知道真相只会让你陷入危险。
杨禾笑道:“难道我的危险还不够多吗?
那道姑道:“先前确是误会,但你又不加解释,不能怪我。眼下所言是你最后的决定吗?
杨禾道:“是啊,不能怪你,只怪我多事。你不愿说就算了,我也不想抢着要往墙上撞。再见了。
那道姑忙道:“你别走……
杨禾道:“怎么,你如此善良,怎么会忍心让我一个不相干的人无端陷入危险?
那道姑急道:“你……眼下只有你能救我,我身负重任不能就此殒命。
杨禾笑道:“你是在求我吗?你的使命轻重与我何干?你凭什么求我?我救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
那道姑嘤嘤抽泣起来道:“你好卑鄙……罢了,你若能救我,我便把身体给你。语毕探手便去解衣。已是哭得梨花带雨。
杨禾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使命,让你甘愿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我倒是好奇了。我杨禾非是你口中的卑鄙之徒,冲着你这份执着,说出你的使命,让我看看是否值得一拼。
那道姑忽然明白,他是试探自己的底细,非是有意胁迫,趁人之危,登时松了口气道:“有人要除掉韩丞相,我探得消息欲前往通告,不料却被人察觉,一路追杀至此,又不幸中了暗箭,本意命不久矣,却有幸遇见大夫,也许是韩丞相命不该绝,这才遣你前来相助。你一定要帮我。
杨禾心道:韩丞相,莫非就是请自己为其小妾治病的老汉?此人为老不尊,一大把年纪还取一个十来岁的少女为妾,十足好色之徒。要自己为他去拼命绝不可能。而眼前这道姑为了救她竟肯牺牲自己的,却也奇怪,莫非她也是他的小?端看这道姑神色秉性倒也不像是贪慕虚荣之辈。此事确是奇怪。
那道姑又说道:“韩丞相为了对抗金国,耗费了极大心力,虽然战败迫于压力与金国议和,但他是朝中一意抗金的人,也是大宋朝廷的柱石,他若死了,抗金使力变成一盘散沙,咱们大宋朝早晚为金人所灭。
杨禾心道:金国不是被蒙古与南宋的联军剿灭了吗?难道是这姓韩的出了大力?但就在消灭金国的同时蒙古趁南宋不备,长驱直入,一并灭掉了大宋朝,那韩丞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北方盟友会突然间来这一手吧。但是他的历史知识有限,所知所闻也仅限于初中课本上那些已和谐过无数遍,并且充满崇高的无产阶级政治觉悟的信息。既少得可怜,又脱离了裸的低级趣味——真相。
杨禾是军人,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向来崇尚武力和战争,见这韩丞相是朝廷中的抗金主战派,心中登时大生好感。暗道韩丞相高居庙堂,权势倾天,谁能害得了他?若是一般的刺杀,他堂堂一国宰相岂能毫无防备?由此看来此事必定非同小可。
眼下能够堂而煌之地害死他的人只有两拨,一是对他狠之入骨的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