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到底比他要理智些,纵然她心里再如何欢喜澎湃,面上也不敢表露出半分来。她知道,只要他们踏出那一步,就会牺牲钟吕两家人的性命。因为霸道如萧鼎天,绝不允许有人给自己的儿子扣上绿帽子,即便他的儿子已经埋没黄土。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进去了。”她无情地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吕东明知道自己冲动了,眼下想来自是有些后悔的。他跟在楚辰后面道:“一会儿李永旭会派人开车来接,时间是五点半。”
楚辰点了点头,进到里面,老鸨见她穿着艳丽,容貌又是端庄美丽,只当是来卖身的姑娘,不由殷勤地迎上去。楚辰一面应付着,一面跟她去了一间包间里。她见现在已经是五点二十了,便直言道:“一会儿李营长来接人,你把我送过去。”
老鸨道:“那不行,李营长今天指了名要我这里的头牌姑娘桃红去。”
楚辰问:“我与桃红比,谁更漂亮些?”
老鸨笑道:“自然是你,你要是肯来我云锦阁,我必定让你做花魁。”
“我不是冲着花魁来的,我实话与你说了吧,我是想要借着你的云锦阁攀上李营长这颗大树。今天你如果把我送进去,将来我若做了姨太太,必然有你云锦阁的好处。”楚辰摸出二十枚大洋放到她面前,“这些权当是今天的辛苦钱了。”
“既然这位小姐这么慷慨,我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了。”老鸨收了钱,正好李永旭的卫兵过来接人了,她顺势把楚辰送到了那卫兵面前,笑着说,“今天桃红病了,我让……”
“鸨母让我代替桃红去了,我叫小晨,是新来这里的。”说话的功夫,楚辰已经将那卫兵打量了一番,从他的衣着来判断,不过是个没有军衔的小兵,不由朝等在外头的吕东明递了个眼神。吕东明点点头,便悄悄钻进了卫兵开来的车子里。
老鸨装模作样地将楚辰送到车子边,卫兵开了门把楚辰请上车。老鸨刚进门,楚辰便伸手将他的脖子扼住了。那卫兵正要掏枪,吕东明飞快地从后座的地板上坐起来,反手将他打晕了过去。
吕东明一面开车,一面将那人的衣裳剥下来换上了,又得了他的配枪,把人绑在了偏僻的树林里。
楚辰道:“委屈兄弟在这里熬两日吧,事成之后如果我两还能留着性命,必定回来给你松绑。”明知是一场生死较量,眼下楚辰却像是带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不禁令吕东明心生佩服。
到了李永旭的宅子里,自有卫戍来带路。吕东明刻意压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把车开去了后门。楚辰下车前,吕东明鼓起勇气悄悄握了握她的手:“无论多危险,我都要你活着回金陵。”
楚辰只是轻点了下头,故作镇定地下了车,刻意扭着腰枝跟着卫戍进了小饭厅里。李永旭本就是个急色的,见楚辰着了一身石榴红,裙摆带宝蓝的艳丽旗袍,身姿婀娜,容貌靓丽,便急忙对卫戍道:“你出去吧。”
李永旭正要来拉楚辰的手,她已是一个灵巧地转身,闪到他对面的座位前笑道:“从云锦阁出来,我还没吃过东西呢。”
“小姐如何称呼啊?”
楚辰婉转一笑:“我叫阿晨,昨天新到云锦阁的。”
李永旭见她莺声软语,又是这般美艳不可方物,忙拉开座位请她入座,笑着说:“来,阿晨陪我喝一杯。”
与他说笑的功夫,楚辰已经倒了一杯酒到他面前。李永旭趁着接酒杯的档口,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抚过。他粗糙的手指抚上来,她立时感到皮肤战栗。然而为了粮仓的钥匙,她只得强忍着不发作。她抽出手,笑道:“阿晨敬李营长一杯。”
她一饮而尽,守在门口的人不禁眉心一蹙,只觉心口惴惴不安。楚辰悄悄看了一眼门口的守卫,不知何时已经被吕东明取代了。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冷了几分。李永旭还要再来占便宜,楚辰屡次躲闪,起先他只当她是在与他玩闹。然而躲得凶了,李永旭不由露出几分怒色来,忽地拿枪对准了楚辰:“老子喜欢顺从的女人,老子才没功夫陪你玩。”
吕东明见他拿枪对着楚辰,那枪口只离她的额头差了五公分的距离。他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来,不由从腰上拔出枪来。楚辰见吕东明拔了枪,忙向李永旭笑着赔礼:“是阿晨不懂事,惹李营长生气了。我敬李营长三杯,之后李营长想做什么,阿晨都奉陪到底。”
李永旭到底无法抵抗美人的娇声软语,见她端了酒杯,忙夺过来喝了。随后他将杯子一甩,横抱起楚辰就要往里屋走去。
吕东明按捺着性子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楚辰只怕他闻着几分风吹草动便会闯进来,故意发出些说话声来。李永旭性急地解了自己的外套,就要伸手来解她的纽子。她不敢躲得太明显,又怕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心口不由飞快地跳动着,默数着:十——九——八——七!
数到“七”的时候,她胸口的一粒纽扣已被解开了。她不露声色地把手勾在他脖子上,继续在心里默数着。数到“三”的时候,只见他身子悠悠软软地似要倒下来,她连忙往他脖子上一劈,趁他来不及倒在她身上,已经迅速将他推开了。
她对着李永旭叫了几声“李营长”,见他没有反应,忙从他身上摸出一串钥匙来。她又在柜子里翻了一件李永旭旧时的军装,虽是营长的装束,且宽松无比,但想着在黑夜里倒也不易被人察觉。将衣服迅速穿上身,又仔细把头发藏进了军帽里,才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边上一个卫戍已经被吕东明放倒了,只余他一人守在那里。吕东明见她出来,不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面色却是苍白得可怕。
楚辰轻声道:“这是粮仓的钥匙。”
他问道:“李永旭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她轻描淡写道:“他不敢。”他喝过下了安眠药的酒,又被她打晕了,自然不能再怎样。
吕东明道:“你穿成这样,只怕会被认出来,不如去外面等我。”
“不碍的,我不说话就是了。”她把从李永旭身上搜来的一把手枪交给他,“你拿着它防身用吧。”
他推还回去:“我从卫兵手里顺了一支,你留着吧,你比我更需要它。”
楚辰只得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他走在她前面,像是刻意在保护她,健硕的身子总将她遮挡得严严实实。到了粮仓前,吕东明把钥匙交给守门的兵士:“营长接到上面通知,需要连夜调九吨军粮去泉州。”
那兵士见了钥匙,自然不敢再多问,开了粮仓正要进去,吕东明道:“你去把军车开来,我让他们先去搬军粮。”
那人刚走开,吕东明便急忙掏出打火机来,楚辰把事先准备好的菜子油洒在了麻袋子上。点火前,吕东明道:“你先出去。”
楚辰略带犹豫,他再次道:“出去!”
她怕因此耽误时间,只得退到外面去。吕东明按下了打火机,只见粮仓里顿时火光冲天。门口一个兵士正要喊,她下意识箍住他的脖子,未多久他便已昏死过去。吕东明飞快地从粮仓里闪出身来,稍远处的卫兵们并未察觉两人,见粮仓里起了火光,一齐忙着去院子里的井边打水救火。
他们原本想要趁乱逃走,然而这时候守在前院的人见了火光也纷纷端着水盆往这里奔来。楚辰惶惶不安地看向吕东明,如果此时不走,他们便再无机会了。吕东明带着她悄悄退到后院门口,随后高声道:“我们赶紧去向营长禀报粮仓着火了。”
话音刚落,楚辰已跟在他身后。吕东明却是刻意慢了一步,走在了她身后,只怕暗处飞来子弹。彼时冬风萧瑟,粮仓里透出的火光映在墙上,随着风明明灭灭地晃动着。他们心中也是极忐忑,却坚决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来。
好容易走到宅子门口,忽听身后有一人道:“你们两个站住!”
楚辰身子一僵,下意识将手握住腰上的枪转过身去,就听一人道:“果真是个女人。”
不等楚辰拔枪,那人已经对着他们胡乱开了两枪。吕东明飞快地牵过楚辰的手向外跑,后面十几个人追上来,对着他们放乱枪。
他们一刻也不敢停,吕东明紧紧握着她的手跑出李宅。他的大腿上中了一粒子弹,眼下自是站立不稳,却还要强打起身子,只怕被楚辰瞧出来。
身后的枪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吕东明与楚辰的手也是越握越紧。彼此的手心牢牢地贴在一起,谁也不敢松手。只怕一松手,便再也追不上对方了。
这一路望去,仿佛是无穷无尽的,四周都是紧闭的宅院门,几乎无处藏身。为躲避流弹,吕东明带着楚辰七弯八拐地跑,所幸身后的追兵离得极远,子弹几乎打不中。两人越跑越快,吕东明的面色已是青白不定。裤腿上被血迹染了一片,贴在皮肉上是灼热的痛。
楚辰回头见那些追兵已经被甩得极远,便带他闪进了一条小弄堂里。幸得有一户人家敞开着院门,屋子里黑漆漆的,仿佛是空无一人。她见院子里有个酒窖,盖子上落着斑斑驳驳的雪块,便松开手去掀盖子。
此时吕东明再也支持不住,踉跄着倒在了地上。楚辰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只见吕东明的一条裤腿已经被献血染得通红。他就像是纸人一般萎靡着,仿佛每呼一口气就要痛死过去。
楚辰这次发现他的腿上受了枪伤,眼下也不便多问,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就将他背起来,咬牙爬进了酒窖里。她站在酒坛子上将盖子盖得严严实实,惟有淡白的月光从木盖子的缝隙里筛进来,勉强能够看清楚两人的脸。
他们头顶响过一阵齐整的步子声,想必是往这里来搜查了。楚辰慌忙将吕东明护住,举着枪对准了酒窖的盖子。吕东明轻轻叫了声“楚辰”,她回头瞪了一眼,意思是让他莫要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