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此,他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是从三品上的奉国上将军,平素也甚得自己祖父和当今金主合剌的宠爱。
迪古乃本来对祖父敬重那个早已亡故的文弱书生虞允文就很不理解,认为一个未能保住自己国家的亡国之臣,能力再强也有限,无需过于尊重他。现在,他对赵惇的傲气自然更是看不惯,愤愤不平的说道:“祖父也太过放纵这个狂傲的小子!他竟敢说什么不绝我家之嗣!难道,他就有这个把握,能够灭了我大金不成?”
“也许我又做错了一次,就如同当年放过虞允文父女一样。”赵惇已经跑的没了踪影,兀术却依然盯着他远去的方向,轻声说道:“除非他不能掌控大宋朝政,否则必是我大金最大的祸患。”
“那我立刻以祖父的名义下令,要各地拦截于他?”迪古乃一愣,随即建议。
兀术摇摇头,拒绝了孙子的提议:“不必了,我从来没有后悔放过虞允文和虞水灵,更不会为了将来可能的事,去找一个孙辈的麻烦。就冲着他那豁达大度的个性和毫不隐藏的风范,我就不会干出小人之举来。”
“我老了,只怕不可能有和他对阵疆场的一天,那是你的事。迪古乃,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性子太急,不能容人,过于残忍。我当年的失败不在战场,而是过于相信力量能压服一切,残杀过度失尽了民心。我知道,你不满意我对虞允文的钦佩的敬重,可你要明白,事情的成败非人力所能定,能在绝望中仍然坚持,才是真正的博大心胸。”
兀术转身向虞允文的墓前走去,倒背着双手一边走,一边说道:“如果,你真的觉得没有把握战胜赵惇,那就派人借这个时机杀了他,无论如何不要让他回宋。水灵一走,就不会有任何事再能束缚的了他,这条潜龙必然会飞腾于九天之上!”
“祖父这是什么话?既然祖父能够视与虞允文战场对阵,乃是一生之幸。孙儿总不能如此的无用,为了防止出现一个可能的敌手,居然用上卑劣的手段。让外人知道,岂不是要耻笑孙儿丢了我完颜氏的脸面?!”迪古乃看兀术对赵惇如此欣赏,心中甚是不服气,愤然回答,最后将头一扬:“想我完颜氏自起兵以来,何曾怕过什么人?!就算那赵惇真的有改天换地之能,孙儿也要与他决战疆场,生死无悔!”
“好!这才是完颜氏的子孙。”兀术赞了一声,回忆起当年之事,感慨万千:“当初粘罕大哥和我兄长斡离不,都是真正的英雄豪杰。他们走后,大金后人耽于玩乐,再无此等豪气,却没想到今天从小辈们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影子,让人思之不禁唏嘘。”
“祖父太谦了,您才是我大金一等一的豪杰之士,天下哪有能和您相提并论之人!”迪古乃敬慕之心溢于言表,对自己这位征战一生、创下如今大金基业的的祖父,他一直都是极为崇拜的。
兀术大笑,背着手向后面走了过去:“也许真的会有两国交战的一天,看看吧,是我大金子孙厉害,还是那个狂傲小子,想想还真是让人向往。”
心急如焚的赵惇带着自己的师兄弟和何家的两个孙子、孙女,中间毫不停留,一路狂奔南下,终于在十多天之后回到了大宋都城临安。
一路上,大师兄史浩南已经把皇后得病的原因告知了赵惇,出乎预料的是,赵惇并没有很恼火的表现,只是闷头赶路。
到了临安城里,赵惇也没有下马,直接从城门冲了回去。不多时,已经到了皇宫外面,从宫城外面几个街区,黑压压的百姓就已经围在那里,焦急的等着宫里的消息。自从十几天前传出皇后欠安的消息,不少人就这样等在这里。京城内外的各个道观、寺庙都是法事不断,为皇后的安康向上天祈祷。
文武百官正在内宫门前守候,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声,便让开了一条通道。看着赵惇他们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后宫,一部分文臣开始低低的议论,这个平素嚣张、不愿意守规据的小皇子,实在是个麻烦精。若是他知道皇后的病是因为文官夺权一事,只怕又要大发脾气、找文臣们的痛脚,希望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能劝得住他。
赵惇直接到了母后居住的安平宫外,甩鞍下马,然后急冲冲的走了进去。一进宫院,就看到自己母家的亲眷正在院中等候。
看到他走了进来,平素与他关系极好的岳王世子岳云之子,岳义靖、岳义康两个孪生兄弟就抢上前来,陪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说道:“惇哥,不要在姑母的面前提起夺权的事,否则她又会着急上火。”
赵惇没有开口,只是沉着脸点点头,急急的走进了母后的寝殿。
太上皇夫妇、永王赵琢夫妇、父皇的两位侧妃、岳王一家、肃郡王赵适一家子都在这里守着,看到赵惇进来,肃郡王赵适连忙迎了上来:“惇弟,母后正等着你回来,快进去吧。”
赵惇知道自己这位兄长个性谦和,比起自己更象如今的母后,而且对母后的教养之恩十分感激,他的焦急应该不是在装假,便点头算是答应。再向上首的太上皇夫妇和两位庶母拱了拱手,太上皇只是无力的抬手一摆,赵惇随即进了内室。
父皇、皇姨虞景儿和长风道长正守在母后床前,看他进来,父皇低声的说道:“惇儿,快过来。”
赵惇急步赶到母后床前,在床头坐了下来,母后比起他离开的时候显得消瘦了许多,脸上也失去了光彩,憔瘁的让人心痛:“母后,孩儿回来了。”
听到爱子呼唤的虞水灵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儿子,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你这个喜欢捣蛋的麻烦精,这几个月跑到哪里去了?让大家好找。”
“我去给外祖父扫墓了,还带回了叔祖的两个孙子、孙女,他们在外面等着母后传见。”赵惇晓得这里所有的人如果知道了自己的去向一定会骂人的,但还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自己的母后,想让她高兴一下。
“何叔的孙子、孙女?是何兴、何月吧?”果然,虞水灵的脸上开始泛起了开心的笑容,她吃力的想坐起来,赵惇和虞景儿赶快伸手把她扶了起来:“人呢?快让我见见。”
有内侍出去将何兴、何月叫了进来,看到两个晚辈,水灵招手让他们靠近床前,眼睛中出现了泪花:“又有二十年没能见到何叔了,他还好吗?”
何兴和何月行完礼,到了床前,看着憔瘁、病弱的皇后,心中也十分难过,何兴哽咽着回答:“祖父身体一向很好,只是很想念皇后陛下。“
“不要这样称呼,从何叔那里说,你们应该叫我一声姑姑的。”水灵微笑着说道,然后看向自己的爱子:“你这孩子,调皮的也太过分了!如何不说一声,就跑去了大金?让大家着急上火的。”
“我这不没事儿吗?母后不要骂我了。这次,我不只带回了两个何家的弟妹,还见到了越国王兀术,和他谈了好半天的话,相处的很是开心。”
“越国王兀术?他也老了许多吧?时光如同穿梭,多少人就这样走了,就算还在,想见上一面也难于登天。”
看母后有些伤感,赵惇心里也不太好受,眨眨眼睛,便把话题叉开来:“不过,我临走还敲了他一下竹杠,给了他一个空头承诺。”
想起自己最后对兀术所说的话,赵惇也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的吐了吐舌头。
看着爱子俏皮的举动,水灵如同见到了过去的自己,不觉失笑:“越国王遇上你算是倒霉了!当初他是被我欺负,现在又是你。好象自从遇见你的外祖父,他就欠了我们一家人的债似的,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嗯,这个吗……”赵惇挠挠自己的头皮,做了个怪样子:“回来的时候我们的马不够,就向越国王借马,他还送给我一匹真正的良马‘傲雪’,说是他原来的爱马生的。”
“他原来坐骑的后嗣,那自然是好马,我当年见过他骑的都是宝马良驹。”虞水灵点点头,然后问道:“你又给了他一个什么空头承诺?”
“如果宋金交战,我定会留下越国王后人,不绝他的子嗣!”
“你!”水灵根本没料到爱子居然会脱口说出这样一个承诺,猛然想坐起来,却又无力的倒了下去,吓的赵惇和虞景儿赶紧扶住她。
水灵闭上眼睛,喘息了一会儿,轻轻摆了摆手:“你们都去吧,我想和陛下单独谈谈。”
退出内殿,赵惇再次给坐在外殿等候的诸位长辈见礼,随即坐了下来,等待父皇和母后谈话的结果。
这一等就是近一个时辰,大家都很意外,不知为何皇后会突然想到与天子深谈,她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
终于,内殿的门开了,天子赵昚走了出来。他沉着脸,扫视了一遍自己的家人。
然后,天子走到太上皇夫妻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父皇、母后,灵妹要我传达她的心意,请你们同意将惇儿过继给忠义郡王,以使忠臣有嗣,了她的心愿。”
“皇儿,这事儿我们不是说过,不提了吗?哀家实在是舍不得孙儿,等哀家百年之后,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个时候哀家也管不了你们了。”不等太上皇答话,太上皇后吴氏就开口回绝了天子的请求。
“既然母后执意回绝,灵妹也不会太过坚持,不过,她的身体实在到了支持不了的程度,请父皇和母后答应,让她带惇儿离宫休养。”
“不知灵儿打算去何处养息?”这回开口的是太上皇赵构。
“显庆观长风道长处,麻烦景儿陪着一起去吧。”天子赵昚平静的回答,然后看向旁边的虞景儿,顿了一下,淡淡的吩咐:“传旨下去,皇后康复回宫之前,所有一切政务调整都暂停,朕也没那个心情去管这些事情。”
皇后虞水灵在妹妹和爱子的陪同下离宫,来到显庆观暂住。朝廷内的一切事情都因为皇后重病而停了下来。
大金在确认了虞水灵病重的消息之后,也派来了专使表示慰问之情,并送上了很多珍贵的药材。金使还传达了大金朝廷对皇后的敬意,并说金主已经下令,大金境内所有寺庙、道观,金人的神庙都将举行一个月法事,以向上天祈求大宋皇后凤体安康,两国之间能够永保友谊。
大宋天子赵昚向金使表示感谢,并请他传达大宋坚持两国友好、和平共处的决心。
就连从大宋政和年间宋夏交战以来,早已和大宋断绝交往,再无使节往来的西夏,这次也派来使节慰问,送来了不少药物。
原辽朝灭亡之时,西夏还出兵相救大辽,夏将李良辅曾经战胜过金兵,只是他们也已经无法改变辽朝灭亡的结局。
金成立后,派出使节通知西夏,愿意与西夏如辽一般相处,并同意割原大辽西北之地于夏。西夏奉表降金,以臣礼事金,金太祖阿骨打赐夏诏书,将西夏视如藩国。
在宋金之战中,西夏依附于金,乘虚而入,出兵攻占大宋诸多边境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