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听了,又连连点头。
沮授见袁绍连连点头,立即开了口。
“制胜之策,不在强盛,而在治乱。曹操法度严明,士卒精锐,远非公孙瓒可比。今弃良策而兴无名之兵,窃为明公不取也。”
听了沮授的话,袁绍又犹豫了。
沮授似是而非之论,居然让袁绍犹豫了,使郭图有些恼怒,当即予以还击。
“沮公之言,不当有三。一、言治乱,独赞曹操,置明公于何地?二、曹操挟天子,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伐之岂曰无名?三、沮公称制胜不在强盛,而在治乱,更为不当。法度得宜,方有盛世;盛世之季,方有强盛;强盛之邦,方有实力。强弱治乱,岂是相悖?”
郭图言罢,审配又给了沮授一炮。
“郭公所言极是。天下大治,方有强盛;天下大乱,何来强盛?沮公称制胜不在强盛,而在治乱,实是自相矛盾,不值一驳!”
审配言罢,郭图又上阵了。
“是啊。明公,如今河北已定,正是逐鹿中原,早定大业之良机。愿明公从郑尚书之言,与刘备共仗大义,诛灭曹贼!”
面对审配、郭图的轮翻进攻,田丰与沮授已哑口无言。
但这并没使优柔寡断的袁绍下定决心。
田丰、沮授、审配、郭图四人见袁绍仍犹豫不决,四人虽意趣不一,却都流露出了失望之情。
正在袁绍犹豫不决之际,许攸与荀湛一起进了厅。
袁绍见二人来了,露出了喜色。
“你二人来得正好,可助我决断。”
许、荀二人并不知此前所议为何事,便开口问起来。
“明公何事难断?”
“郑尚书来信,要我助刘备,伐曹操。适才商议,当伐与否,莫衷一是。愿听二位之议。”
许、荀二人一听,当即回答。
“明公以众克寡,以强攻弱,讨汉贼以扶王室,正纲常以定大业,自当起兵!”
袁绍闻言,大喜。
“二位所见,正合我心!”
曹操得知刘备杀了车胄,夺了徐州,怒火中烧,立即召集文武,计议发兵。
“此前,刘备夺我五万人马,今又杀车胄,夺徐州!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意发兵相讨,诸将谁为先锋?”
曹操言毕,遍视诸将。
诸将却无一人开口。
曹操知道,刘备轻破袁术,声威大震;诸将不敢请战,乃畏惧关、张。不免心中愈怒。
未等曹操发怒,程昱便大叫起来。
“丞相!不可用兵!”
程昱这一叫,令曹操一下愣了。
所有文武,都面露惊异之色。
荀彧第一个站出来质询程昱。
“为何不可?刘备夺兵在先,又杀车胄、夺徐州,辱慢丞相至此,岂可不伐?”
蔡阳也对程昱之论颇不以为然。
“是啊!此风一开,若不讨伐,丞相之威何在?”
众文武听了,也都义愤起来。殿中一时议论蜂起。
其中,曹洪、夏侯渊嗓门最大。
“那刘备也太猖狂!竟然敢杀车胄,夺徐州!”
“丞相待他不薄,他竟以丞相为敌,简直狼心狗肺!”
许褚这时也激愤起来,挺身请战。
“我等纵是粉身碎骨,也不可任刘备横行!丞相,我愿请为先锋,领兵征讨刘备!”
此时,曹操怒容稍减,静静地扫视着众人。
程昱见曹操神色冷静了些,又开了口。
“丞相,不可用兵啦!刘备已据徐州,且深得徐州民心……”
程昱的话,勾起了曹操的记忆,使他想起了当初徐州之民请愿的情景。
但往事并没有减轻曹操的恼怒,相反使他更生了无名之火。
程昱没观注曹操的神色变化,继续说着。
“丞相,徐州城坚粮足,刘备军民心齐,攻之必难。若袁绍乘虚来攻,我腹背受敌,如之奈何?”
曹操听了,由恼怒转为了烦乱。
这回,郭嘉支持了程昱之见。
“是啊。丞相,刘备讨袁术,率五万人马,加徐州守军二万,再加袁术降卒,我粗略估算,刘备今日兵力,当不下十万啦。”
荀彧听了,也附和着。
“丞相,刘备拥兵十万,城坚心齐,不论袁绍是否发兵,攻之皆不易呀!若此时袁绍、马腾等尽皆发兵,恐大势去矣!”
这时,曹操心神完全乱了,竟在众人注视之下烦乱地踱了起来。
此时殿中文武,人人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触了霉头,无人敢出声。
曹操踱了一阵,突然发现全殿文武尽皆望着他,不禁大怒。
“汝等望着我干甚么?还不快快散去!”
众文武如遇大赦,尽皆匆匆而去。
曹操看着众人匆匆离去,如逃大难,恼怒异常,狠狠地朝案子踢了一脚。
案子上的卷牍笔砚四散乱飞。
曹操也捂着踢痛的脚直吸冷气。
在散去的人群中,蔡阳追上许褚,悄声开了口。
“许将军,适才殿上,你为何先不请做先锋?”
许褚看了蔡阳一眼,面带恼怒。
“你呢?”
蔡阳笑了笑。
“程昱已阻止用兵,你才请为先锋,岂不怕人笑话?”
许褚大怒。
“我怕甚么?”
蔡阳光许褚发怒,连忙解释。
“许将军休怒。我乃好意,怕人笑话你。”
许褚听了,怒气反增。
“你乃好意?”
蔡阳见许褚更怒,仍心平气和地解释。
“是啊。将军你想,丞相要用兵之时,你不请;丞相不用兵了,你却请,别人将如何看你?”
许褚听了,以手摸头,不做声了。
蔡阳见了,诡秘地一笑,悄声问。
“你也怕关羽、张飞?”
许褚一听,勃然大怒。
“我、我自愧不如,但我谁也不怕!大不了一死,何惧之有?”
蔡阳听了,笑了笑,赶紧走了。
袁绍决定起兵之后,便着陈琳起草《讨曹操檄》。檄文成后,送呈袁绍。袁绍览毕大喜。
“此檄大气磅礴,酣畅犀利,定让那曹贼闻之丧胆!痛快!痛快!传令!所有州郡,即起颁行!关津隘口,广为张挂!”
曹操若发兵讨刘备,并无胜算,且担心马腾、袁绍等乘虚来攻;若不发兵,又威风扫地,心有不甘,更难咽刘备分兵马、杀车胄、夺徐州之恨。
虽回到后厅,曹操仍怒恨难忍,独自一人在厅中怒骂着。
“众将不敢请战,分明是畏惧关、张!想我曹某,称雄当世,竟养了一群窝囊废!”
曹操怒恨交加,狠狠地一扒拉,将案上的东西扒得四散乱飞,撒落一地。他还觉不解气,又用脚乱踢撒落的东西,然后又骂起刘备来。
“刘备呀刘备!你这织席小儿!夺我五万兵马,这都罢了,竟然杀车胄、夺徐州!一再欺我!此绵绵深恨,我绝不罢休!”
曹操骂着,头风突发,双手捧头,高声惨叫,痛苦难挡,栽倒于地。
街边墙上,张贴着《讨曹操檄》。
一群后生在兴致勃勃地观看。
也有两个像官绅打扮的人唯恐避之不及,你拉我,我拉你,匆匆而去。
人群中,一位书生在大声念颂。
“操便放志:专行协迁,当御省禁;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百僚钳口,道路以目……”
书生念到此,人群中有人叫起好来。
“好!写得好!骂得痛快!”
关羽手拿一纸卷,兴冲冲地一进厅,就叫起来。
“兄长!好消息!好消息呀!”
刘备急忙从内出来,惊喜地问道。
“二弟,有何好消息呀?”
“兄长!袁绍传檄发兵了!”
关羽说着,将手中纸卷呈给刘备。
刘备闻言大喜,赶紧接过纸卷展开。一见到《讨曹操檄》四字,便激动地凌空挥了一下拳。
“太好了!”
刘备知袁绍传檄发兵后,立即召来张飞、孙乾、糜芳、陈登等计议。
“袁绍已传檄发兵,我等当如何响应?”
“哥哥,乘曹操出兵迎袁绍,我等便杀进许都!端那曹贼老巢!”
刘备听张飞如此说,当即斥责起来
“三弟休要胡说!”
张飞被责,也不服气。
“这如何是胡说?”
刘备当即问张飞。
“你能想到的事,那曹贼焉能不知?”
张飞听了,顿时哑了。
这时,关羽开了口。
“兄长,此时,我宜静不宜动。”
陈登听了关羽之言,也说。
“是啊,皇叔。待得双方排兵布署停当,才是我相机而行之时呀。”
刘备听了,点了点头。
相府,不少文武聚于院中。他们人人手拿纸卷,个个神色不安。
程昱也手拿纸卷,气喘吁吁地从外跑了进来。一见院中人人手拿纸卷,神色异常,程昱更惊。
“你等、你等都见到了?”
程昱说时,扬起手中的纸卷。
众人一齐点头,人人神色不安。
这时,曹丕匆匆出来了。一见众人神情,大为惊异。
“诸位如此仓惶,出了何事?”
“公子,你看!”
程昱将手中纸卷递给曹丕。
曹丕急忙接过,双手慌乱地展开。一见到《讨曹操檄》四字,曹丕顿时一惊。
“啊?”
“公子!……”
曹丕立刻扬手相止。
“此地不便说话!”
曹丕说完,转身便走。
众人也慌乱地跟着。
曹丕与众人聚于后堂,人人神色焦急。
程昱神色焦急,像是自语,又像是问他人。
“丞相卧病在床。此事如何是好?”
曹丕低头踱步,拿不定主意。
众人焦急地望着曹丕。
荀彧神色急切而担心地开了口。
“若禀丞相,他卧病难起,恐因此病情加重;如若不禀,误了军机大事,耽误丞相决策,亦非儿戏呀!”
这时,连郭嘉都急了。
“是啊!这如何是好哇?”
头风痛复发的曹操,头上裹着红锦,斜倚在床上。
曹丕匆匆而入,明显心神不定。快到床前时,他才定了定神。
“父亲,您可好些了?”
曹操看出,曹丕定有大事不决,便开了口。
“我已无碍。我儿何事?”
“无甚大事。父亲且安心养病。”
曹丕故作轻松地一笑,但却明显不自然。
曹操看着明显在掩饰心事的曹丕,神色变得严厉起来。
“汝休要瞒我!快说,到底有何事?”
“父亲病情不减,令儿担心,别无他事。”
曹丕不敢将袁绍传檄发兵之事告诉病中的曹操,只好继续隐瞒。
曹操一听,更怒。
“别无他事?适才你离去之前,便知我病情,未尝见你如此。你说,到底何事?”
“父亲,真的无事。”
“真的无事?那你一去回来,为何就神色大变?”
“适才出去,众文武问及父亲之病,倍感焦虑,并无他事。”
曹丕继续隐瞒,没想到竟说漏了嘴。
曹操一听众文武都来了,料定必有大事,便逼视着曹丕追问。
“众文武既来,又无人探病,必有大事!快说,休叫我动怒!”
“父亲,真的没事!众文武要探病,为我阻止,故无人……”
曹操听曹丕仍不吐实言,霍然坐起,怒指曹丕。
“你为何阻止?嗯?军国大事,系于为父一身。彼等探我,我便可询问,你怎敢阻止?”
曹丕连忙跪下。
“父亲息怒!孩儿见父亲病情不减,担心彼等多嘴,误了父亲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