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知自己快要死亡前的平静。
我扭头望着她,张张嘴,却苍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雨水拼命的打在我的脸上。
如果连我都躲进了车厢,那她母子三人就真的只有等死的份了。
“姑娘,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要管我们了,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兰太妃的怀里躺着哭累了睡着的小儿子保保,腿上躺着重伤昏迷的大儿子萧宝晊,她的目光轻柔的注视着他们,溢满了慈爱溢满了满足,抬起头望着我,脸上亦是慈母般温暖的浅笑。
这是一个已经被绝路逼的参透死亡看透生命的女人。
我摇头,没有人知道她那句“你是个好孩子”在我的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是一个杀手,杀人无数的杀手,所有的人都只会将我说成一个女魔头,最多在前面加上“绝色”两个字。
所有的人看到我,眼里只会有两种表情:惊艳与惊恐。
可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母亲般的慈悲,她的温婉让我想起了记忆中已经很是模糊的娘亲,心在一点点的软化,眼却在一点点的疼痛。
“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千言万语只汇成了我之前的那句承诺。
我凌厉的扭过头,犀利的眼眸穿过密密麻麻的雨帘,我就不信那个妖美如花的魔鬼他真能一手遮天,就算他遮了天,我也要与天争锋。
也许,很可笑,黑暗如杀手的我,此时,却相信正义比天高。
“驾!”我一声低沉的冷喝,疲惫的马儿拖着马车再次开始了它的奔腾宿命,车厢内轻轻的传出一声女子沉吟轻叹。
驾驭着马车,我很想直奔梁王府,可是半路中我又倒了回来。
此时,身为梁王的萧衍固然有保住萧宝晊性命的能力,但问题是,我不敢肯定他会不会帮这个忙?
在萧智昭肆虐暗杀皇室血脉王爷的这件事情上,他自始自终都没有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甚至连做做秀的样子都没摆,这让我很怀疑,这件事是不是他与萧智昭君臣连手在做?
每次想到这,我都会感到一种透骨寒意浸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此事真有他的份,他就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萧衍了。
可与此同时,我又矛盾的心生丝丝喜悦的恶感,因为如此亦说明,萧衍他已经开始行动了——开始了废黜萧智昭的行动。
他支持抑或是旁敲侧击萧智昭,让他杀掉所有的皇室血脉,既可激起民愤,体现出萧智昭乃暴君一名,让他尽失民心,又可借此机会杀光所有皇室正统,届时能担当大任的就只剩下他萧衍一人,皇帝宝座自然只会落在他萧衍的手里,到时黄袍加身明正言顺,顺理成章。
虽然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萧衍到底是清是浊还不能确定,但我不能用萧宝晊、兰太妃、保保的性命去做赌注,如果一切如我所想,那我岂不是亲手将她们母子三人送入了狼嘴?
所以我选择了远离,远离萧衍,一切只能靠我自己了。
建康城很大,街道横纵交替,跑过几条街都没有见过一个行人,数日里那近二十起血案的肆行,再加上此时此刻这场磅礴大雨,所有的人都缩在家里,所有的房间都紧紧的关闭着。
最后我在一间门前悬挂“救世堂”的店铺前停下,翻身下马,礼貌的轻敲数下,喊话道:“大夫,请开门,我有位朋友受了伤,请给他诊治。”
屋内立即响起了一阵窸窣声,然后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姑娘,大夫出门了,不在,你带你的朋友到另家医馆去看病吧。”
我微微一愣,也不多做纠缠,转身上马,转去另一家医馆。
可是我连续嗑响了四家医馆,所有的回答要么就是大夫不在,要么就是医馆缺药暂停治病,更过分的甚至装作不出声,假装人不在。
看来由于建康城数日内血案不断,这些满口救死扶伤的德者医者,为了独善其身,一个个的拒病人于门外,就怕惹上什么事非,招来杀身之祸。
我一气之下,调马跑回了之前敲门的第一家医馆“救世堂”,再不讲什么礼貌,抬起一脚就将那家紧闭的大门踹了个粉碎,一个正在柜前清点银两年近50岁胖男人,闻声顿时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银子散了一地。
我眸子一冷,身形晃动,眨眼间到了他的身前,手中的寒剑瞬间抽出,冰冷的斜搁在他的脖颈上,冷声道:“你是不是大夫?”
胖男人低头望着脖子上的长剑,吓得混身直打哆嗦,脑袋猛的一阵摇晃,颤抖的说:“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大夫……”
我危险的眯起眼,“是吗?如果你真不是大夫,那你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说着,我手中的寒剑威胁的拍打在他的脸上。
感受着剑身上传来的寒冷,那胖男人顿时吓得面若死灰,双手连摆,马上改口说:“别别别……我……我就是大夫……我就是大夫……别杀我……”
“你早就应该如此说了。”我攸地的收回长剑,“我朋友的身上受了多处剑伤,马上带齐所有的药品,跟我走。”
“是是是……”那大夫吓得连连点头,一阵脚忙手乱的收拾起医箱与药品。
然后被我强行塞进了马车内,为防他中途逃跑或是弄诈,我特意将车帘挑起,侧着身子坐以马车外赶车,这样更方便我监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