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月20日凌晨,天刚蒙蒙亮,天上挂着一弯凄冷的残月,寒风嗖嗖,几颗冻得发抖的星星一闪一闪,像含泪的眼睛。
张崇鱼走访老红军来到昆明西山脚下一个三岔路口处,向一个头上包着黑色头帕、穿着一身黑色裤褂的人问路。
“你有钱没有?”那人忽然目露凶光,一手叉腰,一手抓住张崇鱼的脖颈。
张崇鱼陡地一惊,但仍镇静地回答:“没钱。”
“没钱,那你问路干什么?”黑大汉像抓小鸡般将张崇鱼提了起来。
“你要干啥子?”随行的张登赶忙跟上来。
“嘘。”黑大汉见状,一声口哨。
口哨声未停,又窜出四个大汉,将张崇鱼、张登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大汉飞起一脚将张登踢翻在地,还未等张登看清是什么人踢他,屁股上又重重地挨了一脚,接着雨点般的拳脚对准已倒地的张登。
张崇鱼见状大声呼救,一黑大汉上前捂住张崇鱼的嘴就是一顿拳脚。张崇鱼只顾用双手护住胸前的相机,装有两个刚拍完的胶卷和210元钱的小包却被抢走了。
幸亏在附近早训的武警部队路过此地,才将以众暴寡的5名恶人连推带踢赶散。
张崇鱼爬起来一摸,被缝在贴身裤衩里,昨天收到的老红军支援建碑的3200多元建碑资金还在,翻身一下爬起,忙抬起头说:“张登,没事,没事,钱还在。”
我静静地听着小张的讲述,只见他微厚的嘴唇不时地痉挛着、哆嗦着,当他的话戛然而止后,我看到两行泪珠不知何时挂在了他的脸颊上……
听完这令人揪心的故事,我不禁黯然神伤。
场景之七:旅途遇乱事
半夜,暗娼偷偷入室
1995年春天,深圳一家旅舍。
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办公室派出张志刚、罗克彬,在深圳拜访老红军后刚刚整理完资料躺下。
暗锁忽然响了一下,门开了。张志刚、罗克彬惊坐起来。
“谁?干什么的?”
在一阵浓浓的脂粉香味中,门重新关严,锁上。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哥,我是来陪你们玩玩的。”说着,那身影来到床前,没有一点羞怯。
“不需要。”张志刚气愤地说。
“大哥,你们跑买卖的有的是钱,你照顾照顾我吧。”女人边说边解开外衣纽扣,刚想捉住罗克彬的手往内衣里面耸起的两个乳房上放,罗克彬却如同触电般将手缩回,厉声说:“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出去!我们不是做什么买卖的,没钱,你,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张志刚十分生气地斥责。
那女人见两个年轻人始终未乱方寸,收敛起刚才勉强做出的柔情,系上衣扣,失望地走了出去。
广州,两百元钱一宿
1999年秋,瑟瑟的秋风,给广州平添了一派肃穆的气氛。张崇鱼与张登来到广州白云机场拜访老红军。
一名青年见张崇鱼两人的衣着和说话的口音,便尾随他俩到人少处。
“哥儿俩,要银元吗,真的。”
“不要。”张崇鱼刚要转身,又被拽住。
“想要别的东西吗?”那青年又问。
“是什么东西?”张登冷冷地问。
“让你开心的东西。”青年人凑近张登说,边说边从兜里掏出十几张裸体女人照片,一张一张地给张崇鱼两人看。“你们相中哪个,我去给你带来。”那青年又伸出两个手指,“一宿才两百元。”
张崇鱼摇摇头,摆手说:“不需要,再见。”
……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张崇鱼时常陷入困惑,“老红军为革命舍生忘死,建起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中国,繁荣昌盛的祖国怎容沉渣浮起,死灰复燃……”
“生活中不乏‘乱弹’,‘乱弹’早已发生并在继续演奏,这也很正常,在商品经济搞活的今天,人们想发财,不足为怪。”老严叹息说,“12年的拜访中,遇到这样的事已屡见不鲜。拉客住宿,调包换包……”
哈尔滨挨“宰”
1996年12月,严冬,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吹得那光秃秃的树枝摇曳个不停,好像也被冻得瑟瑟发抖。
张登与同伴罗克彬顶着寒风在哈尔滨市收集红军史料,忙碌奔波了一整天。
天色渐晚,两人疲惫不堪地回到了汽车站附近的一个小旅馆住下,肚子开始咕咕作响,提醒他们,已经一天未吃东西了。
张登、罗克彬便匆匆来到住地旁的一个小饭店填肚子。
“馒头、稀饭,二元钱包吃饱。”张登见门口挂着一个牌子,暗自沾沾自喜。
第二章 衣带渐宽终不悔 (3)
“就在这儿吧,既实惠,又能填饱肚皮。”罗克彬也十分高兴。
张登、罗克彬不知有诈,要了馒头、稀饭。
“收钱。”张登大大方方地拿出四元饭钱交给老板。
“看好,不是四元,而是四十元。”老板大声喝道。
“搞错没有,牌子上不是明明写着二元钱包吃饱吗?”罗克彬接过老板的话。
“二筒睁大一点。”
“不对啊,怎么牌子上面是馒头、稀饭,二十元钱包吃饱”。张登感到疑惑,站起来向招牌走去。
老板吼道:“干什么,搜查是不是?”
“不就是四十元钱吗?”罗克彬走上前,一手掏钱一手翻看牌子。
原来,在悬挂的牌子上一面写着“馒头、稀饭二元钱包吃饱”,而另一面却写着“馒头、稀饭二十元钱包吃饱”。
罗克彬恍然大悟,正欲申辩,不知从何时何地窜出五六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站在那里,咆哮着:“不给钱,就休想从这里出去……”
张登用胳膊碰了碰罗克彬,罗克彬只好顺从,悻悻而去。
场景之八:多次车祸化险为夷
成都遇险
1996年12月,一个寒风扑面、细雨飘飞的深夜,梧桐树在风雨中瑟缩。
成都一环路的人行车道上,一辆飞驰而来的出租车前轮从张崇鱼的右脚上碾过,当场将张崇鱼撞蹲了下去。
“撞着了没有,伤了没有?”出租车司机吓得冷汗直冒,一个急刹将车停下来。
张崇鱼慢慢地站了起来,左看看,右瞧瞧。
“没啥。”张崇鱼甩甩腿说。
原来好在擦而不伤,碾上鞋子不伤脚,安然无恙。
青岛再次被撞
无独有偶,那是2000年4月。夜,悄悄地降临了。微风徐徐,万籁俱寂。
在青岛一个小街上,刚拜访完老红军的张崇鱼正急匆匆往旅馆赶。
“呜……”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
“啪”,张崇鱼被背后飞驶而来的摩托车撞到3米之外。
“张主任,张主任……”同事被这突如其来的险情惊呆了,半天才与摩托车驾驶员将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张崇鱼抬到附近医院检查,幸好只是头部和腿部受了轻伤。
“老人家,还是住院观察一下吧”摩托车司机认真负责地劝张崇鱼。
“哪有闲工夫住院。”张崇鱼边说边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急匆匆赶往住地忙着整理资料。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张崇鱼旅途中不安全的因素常常出现,化险为夷之事亦屡见不鲜。这些年张崇鱼在走访中,曾在大连、杭州、西宁、福州、内蒙、新疆等地都发生过‘车祸’。”老彭神采奕奕道,“每回都是有惊无险,可能硬是有老红军在保佑他呢!”
场景之九:跟他出差是玩命
2001年11月,张崇鱼叫一位年轻的同事跟他到北京出差,年轻人暗暗激动不已,心想这次跟张老出去可以游山玩水,好好享受享受。
一到京城,张崇鱼便住进早已熟悉的、十分简陋、每人每天仅10元住宿费的海军干休所地下室,早上6点便起床,喝碗稀饭,啃两个馒头,便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拜访老红军,晚上9点10点一回到住地便忙着整理资料到深夜。
“张老,我还没逛过京城。”直到事情办完,年轻人才试探着对张崇鱼说。
“我们出来是办事的,不是游山玩水的。”张崇鱼严肃地说。
但为了满足年轻人的心愿,张崇鱼还是挤出半天时间带他到天安门前照了张相。
年轻人回来后逢人便讲,跟张老出差是玩命,再也不愿跟他出差了。
场景之十:要用好老红军的每一分钱
***烈士狱中遗著《清贫》中的警句:“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正是革命者能够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10多年来,张崇鱼正是这样实践的。
自制信封
1995年某一天,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办公室。
一位“背二哥”背来了一大筐从各单位收集来的旧信封。
“快来,快来。”张崇鱼喜上眉梢。
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办公室四五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一些人在拆旧信封,一些人粘糨糊重新制作……
不一会儿,3000个新的信封制成。
这些信封又重新写上地址邮到了全国各地。
将帅碑林办公室为了节约每一个“铜板”,不仅自制信封是这样,交信都要带到外地去交(当时巴中邮局要收附加费)。
每天下午5∶30分左右,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办公室至巴中长途汽车站的路上,都会传来“嘎吱、嘎吱”急速的自行车声。随着声音,只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夹着一大摞信件飞驰而过。
那正是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办公室主任张崇鱼为了减少每封信一角钱的附加费又去车站找熟人带信到成都、广元、达川、南充去交。
“至今,将帅碑林办公室的每个同志,无论写什么材料底稿都用的是废旧纸张,把别的单位或打字室用过的纸、信封再用起来。”小张接过老严的话补充道。
四天四袋方便面
1994年4月,张崇鱼已在石家庄走访了一个星期,皆吃闭门羹,只好打道回府。搜遍全身,仅有380元钱。为省钱,他买了四袋方便面。
4月13日,张崇鱼来到石家庄火车站,身子像失去了支撑,一下子瘫软地倒在凳子上。凌乱而脏污的头发、胡子已近半寸多长,眼角、鼻唇沟等凡是有纹路的地方,都被灰尘盖住,已是一个十足的流浪汉和乞丐形象。
张崇鱼已顾不得在来回走动穿梭的旅客面前自惭形秽了,前胸贴后背的肚子里咕咕作响,无数小萤火虫一样的东西在眼前闪现和飞舞,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
张崇鱼饭量不大,四袋方便面应该说也只够一天多的生活,可张崇鱼却坚持了四天。在火车上,其他旅客放在茶桌上的糕点、水果是那么香甜地诱惑着他,夜深人静,他真想伸手拿一块放进嘴里,但他没有,别人让他吃时他还摇头说:“不饿。”
回到巴中,他兜里还余下100多元,人们问他,张崇鱼总是笑笑说:“每天有一袋方便面,就不会饿死人,老红军的钱一定要节约。”
夜宿地下室
2002年11月,北京海军干休所地下室。
隆冬,凛冽的寒风肆虐地呼啸着,刮得人五脏六腑都感到凉意。在京拜访老红军的张崇鱼睡在冷硬的地铺上,好似睡在冰窟里,一觉醒来,被头结满了冰凌。
早早起来,呼呼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为了赶路,他拿着几个馒头在路上边走边吃,没有吃完的又带上,带了一天,晚上回到住地又当晚餐。
“你这个老同志,这把年纪了,住地下室受得了吗?”服务员见到张崇鱼问。
张崇鱼认真地回答说:“我是来拜访老红军的,有这样的条件就不错了,比起革命老前辈打江山艰苦创业好多了。”
服务员听了赞不绝口:“你的精神可嘉,向你老学习!”一席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10多年间,为了节约开支,减少不必要的花费,张崇鱼与同事出差无数次,从未乘过飞机,坐过卧铺,住过宾馆。”老彭还背起了张崇鱼撰写的《碑林办出差五特点》的顺口溜:“一啃面包喝稀饭/每天不过几元钱/二乘硬座不怕远/飞机卧铺不要谈/三住旅馆地下室/早出晚归只睡眠/四访红军记战史/帮助红军写新篇/五靠排难意志坚/哪管艰辛和困难。”
“外出走访的车旅费标准也是限额包干,限额程度就是买硬座火车票、住地下室,吃罐罐饭、担担面……来巴中参观的老红军他也立下规矩:热情接待,不办招待,如宴请实在推不过去,就请他们到他家里去用便餐……”老会计老严感慨地接过老彭的话,“12年来,碑林办公室招待费还不足1万元。就是坐长途车,别人到饭店吃包子和肉菜,他却只买碗面条或两个馒头。所收的钱不仅精打细算,全部用到碑林建设上,而且有凭有据,收支两条线一清二楚,已建立财务档案100余册……”
不理解的人挖苦张崇鱼说他太抠:“放屁迸出个米粒都拣起来吃掉。”
理解他的人敬佩地说:“张崇鱼有心劲,他是为了实现他多年的梦。”
有人说张崇鱼是吝啬鬼,有人劝他说:“修碑林的钱很紧张,可你从牙缝里能省下多少来,就别苦了自己。”
他却总是认真地说:“我筹的是修建将帅碑林的钱,乱花了一分一厘,愧对九泉之下的先烈啊!”
我想:张崇鱼的作法在当今时代确属凤毛麟角了。毛泽东在《纪念白求恩》中说过:“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利于人民的人。”张崇鱼正给这句话增添了新的注脚和做了更为广阔的延伸。
老杜感慨万千地说:“张崇鱼的心中只有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唯独没有他自己。”
场景之十一:要尽力满足老红军的要求,办好老红军交办的每一件事。
1999年12月,外面细雨蒙蒙,如烟似雾,轻轻飘洒着。位于人大二楼的川陕苏区将帅碑林办公室突然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
“谁啊?”
“我是武汉音乐学院苏林。”
“哦,苏老,纪念碑照片收到了吗?满意吗?”
“收到了,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