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狗急想着跳墙！坐在火车上的柳豆在心里骂自己。
车窗外一片冬日萧条，她随着列车一路向前，心里却不住在想：不如下一站下车，返回学校吧。那个家糊口都得举债，还妄想从那里要钱！不是狗急跳墙是什么？
刚进村口，就有村人跟她说柳麦又犯病了，跑了五六天了，她父亲拄了根木棍一大早就出村去寻了。
大姐柳麦的疯跑，打她记事不知有多少次了，某次回来竟在数月后生下了孩子，她初中的学费，就是卖了那个孩子解决的，这些污糟糟的记忆数不胜数，她想起来就窝心。
到家后，母亲如常呆坐在门口石头上，象立在太阳下一截木头，任谁走过毫无表情，包括自己的孩子。
满口流涎水的弟弟不知疯到哪里去了，搜遍家里也没有可吃的东西，面缸见了底，这也叫日子！忽然泄了气，一屁股坐到灶台上，狠狠闭了眼。
这种家底能跟豫北兜出来吗？她一直拒绝豫北登这个家的门，她无法想象他看到这个家会如何震惊，她一直想着等自己毕业后把这个家改善改善再让它见人，亲人的智障是无法改变的，但这破破烂烂的屋院，家人破破烂烂的衣服是可以改变的。
她想起高中时交不上学校的杂费，豫北知道后对她说的话：“你想自力更生，但也不能凡事都这样啊，十几岁个小姑娘，有些事情让你自力更生你也办不到啊，你看看报上，一个农家供出四个大学生，你学费全免，就已经是给家里减了负担，怎么连几百块的杂费都要你自己解决？你家里就供你一个学生，很轻松的事情，你不要总把家人惯着，你父母连起码的义务都不尽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豫北虽然经历了一次家庭变故，但他一辈子也知道不了什么是穷。哪个父母不想尽职尽责？
他们倒是想尽啊！
她闭眼狠狠摇头，蹭的起身，匆匆去小卖部买些挂面，提回放到呆坐的母亲脚边，直接转身出来，在院门外长吁一口气。两万块，除了豫北，她是别无办法了。
连着赶夜车来回跑，有些胸闷头晕，到校先回宿舍洗漱，收拾停当忐忑不安地给豫北拨了电话，他说三五分就回宿舍。
她到了男生宿舍豫北已经在写字台前看刚在公司做出的预算，见她进来伸胳膊把她揽怀里，他是越来越有味道了，长熟了，男人，用这样的字眼形容二十五岁的他，一点不过分！
他看着写字台上的材料，用脸在柳豆脸上磨了磨：“不是昨才回的家么，这快！”
柳豆蹭到他怀里心七上八下。
他放开桌上的材料，左右摸摸口袋：“把烟撂公司了，”摸出一张钱，“嗯，小胳膊小腿，给哥买包烟去。”
柳豆颠颠地跑出去，
买回烟，豫北把材料在桌子上磕齐，抽上一只烟，一手揽她问：“家里好吧？”
“嗯，”柳豆蹭他身上点头，不知怎样开口。
“哎呀，坐的太多，这两天老肩困。”豫北活动着脖子。
“我给你揉揉！”柳豆敏捷地跳到他身后使出劲揉捏。
豫北哧地笑了：“怎么跟猫爪儿似的!”将她两只手捞过来捉在一只大巴掌里，另一手刮鼻子笑：“两天没见怎么蔫儿的！”
柳豆头脸不适时宜的红了，掩饰地挣脱手，掉转身四下无措得看着：“呃……有没有，换洗衣服……”
豫北不语，好半天不说话，柳豆忽然感到芒刺在背，转头过去，心头一惊，他此刻的眼神她从没见过，冷、寒，叫她几乎脚下倒退几步，她张着嘴惊在地上。